云儿学着黄氏的样子趴在老爹床边一边哭一边拍床,嘴里还大声干嚎着把老宅那一窝的缺德事儿数落一通。
不管奶奶还是二叔二婶,几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奶奶听闻云儿把她也数落进去了,气得双手发抖,怒道:
“嚷嚷什么?谁稀罕你那点儿东西,今年那二十两孝敬银子我不要了,留着给你爹当药费吧!哼,老娘辛辛苦苦养一回,全都是些白眼狼!”
奶奶一边嘀咕一边气呼呼的往外走,黄氏夫妻大为着急,赶紧追出去:“娘,怎能不要了?不要咱们拿什么买地啊?定金都交了!”
奶奶脚步稍停,有些动心了,云儿再把嗓子拔高几度:“爹啊,你好命苦啊,命都快没了,还有人等着算计您的棺材本儿啊!爹啊,你睁开眼看看啊……”
奶奶朱氏觉得那声音尖锐无比,像一根根刺一般扎得难受,她再不停留,气呼呼道:“回去,全都给我回去,咱们不稀罕那点儿银子!”
云儿一边干嚎一边凑到窗户往外看,看着那一窝出门心里甭提有多痛快,嘴上却不停,生怕他们又倒回来。
“行了,别嚎了!”老娘于氏抱着弟弟进来,大姐二姐扶着四姐也跟着进来了。
云儿的干嚎声戛然而止,尴尬的退开,赶紧给老娘和四姐让座儿。
于氏冷着脸瞪云儿:“你方才说的是些什么话?你生怕你爹活太久是不是?”
一提这个,于氏眼角就沁出泪来。
云儿赶紧赔礼,“娘,你想岔了,我那是专门嚎给奶奶他们听的,你没见方才我一进门就看二叔二婶剥光咱们爹衣服搜身,他们以为爹身上藏着银子,想偷偷搜走了!”
于氏抹泪的手停下,怔怔的望着云儿:“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也没用,现在闹翻,万一他们又撒泼问我们要那二十两银子怎么办?爹爹都这样了,咱们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了,能省一文是一文。”
大姐二姐连连附和:“是啊,娘,弟弟还没满月,爹爹伤重要请大夫,要是奶奶她们隔三差五来闹,咱们家就没法儿过日子了!”
于氏垂眉沉默,云儿突然想起三姐:“对了,娘,你不是说三姐去请大夫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于氏与云儿姐妹面面相觑,抱着六弟的手紧了紧,连声音都有些紧张了:“快,你们几个快出去找一找,遇见村里人嘴巴甜些,叫他们帮忙打听打听。”
“嫂子,孩子们都小,出去不安全,还是让我去吧!”门口突来的声音让大家齐刷刷回头,竟然是张方义!
于氏想起之前朱氏和黄氏那些难听的话,脸色变了变,抱着六弟站起来:“大兄弟,您能把孩子他爹送回来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我们家现在这境况,着实不好留大兄弟,也不好意思让大兄弟帮忙,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不,嫂子,都怪我,要不是我自作主张去接那什么劳什子箱子,我们就不会遇到山贼,大哥也不会变成这样,大哥没醒之前,我就留在桃花村照顾你们。”
于氏嘴唇哆嗦:“你……你说什么?”
云儿心一慌,生怕张方义把事情经过说出来,老娘要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原谅张方义的,而我们家现在确实需要人帮忙。
她赶紧几步窜到门口:“娘,找三姐要紧,我跟张叔叔一起去村口找,大姐二姐问村里人打听打听,四姐、娘,你们留在家里照顾六弟和爹爹,天黑之前不管找到没找到,咱们都回院子来集合,张叔叔,走吧!”
云儿拖着张方义往外走,于氏怔怔的望着门外出神,大姐二姐有些犹豫,大姐道:“娘,我一个人去村里打听就好,二妹,你留下来照顾爹娘和四妹。”
大姐柳玉梅小跑着出门,于氏回过神来:“玉兰,你也去,这儿没事,找玉竹要紧,快去。”
云儿拖着张方义快步往村外去,半路抽空道:“张叔叔,项源叔叔已经把事情经过都告诉我了,你如果真想帮我们家的话,就请不要跟娘提那件事。
等过些日子,我们家安定下来,我会告诉她事情经过,不过会把你私自接单子一事抹去,这样我娘和姐姐们才不会恨你。”
张方义脚步稍停,回头诧异的望着个子小小不过六七岁年纪的小云儿,他眨眨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云儿眨眨眼:“你明明听见了还问我。”
张方义蹲下身与云儿平视:“你怕你娘和姐姐恨我,那你不恨我吗?”
云儿摇头:“项源叔叔说过,那群人早就盯上你们了,避无可避,即便你不接下那单子,他们也会找机会洗劫你们的,张叔叔不必自责。”
张方义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个小女孩,柳大哥重伤这几天他度日如年,天天都恨不得一头撞死给大哥赔命算了,看到柳大哥家里的状况,他更是恨透了自己,觉得这辈子为柳家当牛做马也不能赎清罪过。
可现在,这小女孩竟然不怨恨我反而帮我隐瞒,她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对自己有多重要,张方义心情无以言表,突然一把抱住云儿。
云儿吓了一跳,“张叔叔,你干什么呀?”
张方义深吸一口气:“谢谢你,小丫头,没有你这句话,我后半辈子都过不安生。”
云儿诧异的瞪大眼,看起来这么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内心却这么脆弱吗?
张方义抱着云儿站起来,云儿愣了一下,然后脸红道:“张叔叔,我自己可以走。”
“你走得太慢,找你三姐要紧。”
二人来到村口,逢人便问有没有看见三姐柳玉竹?一连寻了两刻钟,眼看天色都开始暗了,依然没消息。
云儿有些急了,白日家里出事的时候,凡留在村里的人都跑自家来看热闹了,村外冷冷清清,三姐能上哪儿去?
大夫的话村头有个做过游医的杨老二,听说他最近几日都不在家,进山挖药材去了。
离得近的大夫只有五里地外的铁牛沟有一位,再者就只有去镇上找了,难道三姐病急乱投医,一个人去镇上了?
不行,不能干等了!
“张叔叔,咱们去镇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