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骑在马上,在烈日下不停下达指令,此时城头上已经看不见敌人,胜利师的部队逐渐占领南墙,她看了会儿露出欣慰的笑容。
“长官,中央军那边快攻破东门了!”罗格急冲冲跑过来汇报,他也是奇怪,明明高兴的事情却说得非常不开心。
但这时却又很正常,因为两军正以哪边先攻破城门较劲。
阿加莎听到这个消息,不屑地一笑,继续对传信兵下令。
“让特里把城门打开,把胜利师的旗帜插上去!”她冷静地下达这道命令,把罗格惊得一愣一愣,“你去告诉中央军,我们已经攻破城门了!”
她得意的笑容在阳光下非常艳丽。
不一会儿,城门缓慢打开,阳光下胜利师的师旗插上了城墙。阿加莎骑马冲下山坡,后面紧跟着警卫队,此时军部的传信官也正好从山坡上冲下去,一路大吼的声音远远便能听到。
“全军不得扰民,违令者杀!”
显然军部已经知道这个消息,没想到军团长还会下达如此体贴的命令下来,这样至少南方政权不会惹米纳市民反感。
“不知道中央军那边有没有下达这个命令,否则还不是……”
她刚担忧地喃喃自语,旁边就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已经向元帅建议了,相信他们会明白其中的政治意义的。”阿加莎往旁边一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林克竟出现在她身旁,和她一同往南门奔去。她只愣了一下,便立即拉好缰绳,控制速度,使两人速度一致好让林克跟上。她早就注意到,自己的军团长不擅长马术。
“长官,攻下米纳,菲利斯这下就太平了!”她激动地说道,已经开始构想未来,时不时打量身旁的男子,显得非常开心。
但旁边男子并不明白阿加莎的心思,自顾自沉思了片刻,竟摇头说道:“不,我们必须出兵莫里,否则无论莫里和蒙德克谁胜谁败,以他们强大的军事实力,我们都难以存活。你也看到了,莫里第一军团的实力确实强大……”
阿加莎没想到林克竟打算与莫里开战,他的理由女子并不赞同,莫里和蒙德克两国交战多年,两个庞然大物打起来,就算胜利者也会元气大伤,他们绝不会打到两败俱伤让其余小国趁虚而入的,相信最终一定会以和约结束,只不过失败的一方会付出更大代价罢了。
而作为一个刚经历战乱的小国,应该休养生息才是。
但她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和自己长官辩驳,反正此事是议会讨论的范畴,与他们这些军人无关。
“长官,进城之后你打算回家看看吗?”她突然转移话题,问了相当私人的问题,菲尔德家族和柯思曼家族都是米纳的大族,两个家族在叛乱前都居住在米纳,现在进城也算是回家了。
她自认为是很温馨的问题,却不料林克竟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怀念的表情,那一抹乡愁就如同隔水遥望彼岸却永远回不去一般,明明在阳光里,突然让她感受到一丝悲凉。
“回家?”他轻轻叹了一声,“恐怕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这轻轻地一声叹息,悠长又哀怨,说得阿加莎也跟着心痛起来,她想不明白,为何林克会这样哀伤,如果没记错,柯思曼家族确实在米纳啊。
“长官?”她诧异的呼唤道。
这让林克回过神来,晃了晃头,向阿加莎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仿佛刚才的悲伤根本不存在。
“我不会回去看的,那里已经没有人居住,而且回那里会有不好的回忆,如果可以,我打算另外买一座院子。”
阿加莎这才明白,恐怕林克身份暴露之后,柯思曼家族也遭到了皇室打击,以至于林克都不愿回到自己居住多年的屋。
哎,为了理想,大家牺牲了太多东西。
两人聊着聊着很快便抵达城门,林克立即吩咐士兵将军部指挥所搬至城门口,同时下令阿加莎指挥对皇城的进攻。
下午三时,在对皇城发动猛攻四小时后终于传来最振奋人心的消息——皇城告破,菲利斯皇帝艾雷恩·坎德拉在正殿自尽身亡。
这是799年6月10日,菲利斯北方政权随着皇帝身死而覆灭,自此,持续近三年半的菲利斯内战宣告结束,最终以南方贵族的胜利告终。
“我们必须要做好进攻莫里的准备,不能坐以待毙!”林克强硬地向手下下令,“你们先前往约翰镇驻兵,我会说服议会的!”
约翰镇就是之前菲利斯北方第二军团的驻地,离齐里亚马关口非常近。
这时离攻陷米纳才过五天,手下将领还没享受够胜利带来的喜悦,便被长官召集到一起,一来便听到这个命令,俱是一惊。
军团长有调动部队的权力,何况是如今身兼菲利斯第二革命军军团长、菲利斯军部总参谋长和情报局局长,同时还被议会提名副议会长的林克·柯思曼。
这个命令本身没有异议,只不过现在议会对莫里的态度模棱两可,林克算是用这个举动告诉议会自己的态度。
阿加莎默默听令,在刚才,她早其余人一步来到会议室,正好看到林克捂着头靠在椅子的样子,那副模样和之前晕倒那次完全一致,不由让她担心起林克的身体来。
‘难道生病了?’
她在想,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在进攻莫里前,自己的长官就会病倒吧。
等所有人都清楚自己任务后便纷纷离去,唯独阿加莎留了下来。
“菲尔德少将,你还有什么事?”林克见她迟迟未走,以为她还有意见,便询问道。
阿加莎摇摇头,随即抬头用清澈的眼睛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柔声劝道:“长官,你要注意身体!”
这是她第二次提醒,却还是说完这话便猛地离开会议室,头也不敢回。
所以根本没看到,林克·柯思曼那无奈的苦笑和手腕上一闪而过的碧绿。
阿加莎匆匆出了门,但立即就后悔了,停在门口,背靠墙大口喘气,心跳个不停。
‘我怎么会又跑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简直愚蠢至极,用力拍打自己的脸。这时拐角处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有士兵过来,她赶紧把收拾好心情,镇定地离开。
‘有必要去问问军医,说不定知道什么。’
她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是在窥探他人隐私。
然而一天下来,她才发现一件事情——林克竟然没有找医生看病!
是的,她问遍所有的军医,没人记得菲利斯第二革命军军团长曾经看过病。发现这件事的时候,阿加莎简直怒不可歇,她既愤怒林克一点也不注意身体,又愤怒自己的话一点作用也没有,但她在这里生气又有什么用?
是啊,有什么用呢?她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唯独可以用下属关心长官安全为借口,这真是无奈的事情啊。她默默呆坐在自己的师部,把罗格赶去找艾莉西亚,独自生着莫名其妙的气,却不知道自己竟为了这样一点事情落下一滴泪。
到晚上,阿加莎安排好驻扎约翰镇的事宜便返回菲尔德家族在帝都的老宅,她实在需要换个环境冷静下,否则根本不能安心离开米纳——林克暂时是不会离开米纳的,他还要说服议会同意他的意见。
“小姐,你回来了!”
管家惊讶的发现,极少回家的大小姐,竟然在刚收拾好老宅的第一时间便回来了,看来小姐对这个从小生活的院子有深厚的情感。他赶紧接过阿加莎脱下的军外套,又吩咐下人烧热水,接着自己便赶紧通知夫人和伯爵大人。
“我以前住的屋子收拾好了吗?”她一边进屋,一边问下人。
除了管家,这些下人都是刚招的,哪里清楚突然出现的大小姐所谓的“以前”的屋子在哪里,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最后还是一个机灵的侍女站了出来。
“小姐,除了储物间和阁楼,所有屋子都已经收拾好了,只是布置可能和以前不太一样。”
阿加莎满意地点点头,她到不介意是否和以前一样,能住就行。于是也不用下人带路,蹭蹭蹭就快步向前,准备回自己屋待着。
“阿加莎!”一个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扭头看去,正好看到自己母亲兴奋地冲过来。
一把将她抱住,完全把她当小孩子了。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我们在博尔顿堡的时候,你多久才回来一趟,嗯?”一边捏她的脸,母亲一边向她抱怨,而眼睛则不停在打量许久不见的女儿,就想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变漂亮,有没有哪里受伤。
这关切的眼神让阿加莎非常不习惯,她扭捏地晃了晃身子,用力摆脱母亲温暖的怀抱,然后就被拉到大屋里坐下,看这情形,不问到深夜是不会罢休了。
诶……
她心里暗叹,却又非常享受这样的时光,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身旁是亲人的柔声絮叨,温暖的魔法灯照耀着自己,熟悉的窗帘在风里飘动,露出一丝月牙。
一切都勾起她对小时候的回忆,一时间感慨万分,记忆纷飞间许多被她忽视的东西都冒出来,又在母亲的提醒下一件件想起,尴尬的事情,冒失的事情,得意的事情,开心的事情……
不知不觉进屋前的怒气都消散了。
“阿加莎,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都在打仗上啊!”母亲捧着她的手,突然说道,这话让女子本来悠闲的心境顿时警惕起来,她扭过头看向母亲那双充满试探的眼睛,内心努力告诉自己,千万不要避开,否则会被追问,要镇定,镇定!
“我知道,不过马上就要前往约翰镇驻兵,等什么时候回来再说吧。”她模糊地回答,眼睛却一点也不敢离开,语气显得很是镇定,仿佛根本没有考虑过其余事情,云淡风轻便略过去。
“那个林克·柯思曼不是要留在米纳吗?你还去约翰镇做什么!哎哟我的姑娘,你好歹上点心啊……”但母亲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马上就把她企图隐瞒的名字给说了出来。
这让阿加莎手里一震,努力抽回手,却被母亲牢牢抓住。
“你的习惯我还不知道吗?想隐瞒的事情被说中就喜欢逃,这次你可不能逃了啊!”母亲一发现女子的小动作,就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准备好好教育自己这个因为常年待在军营而不开窍的女儿。
阿加莎还在回避,眼睛一下就不敢看母亲,她脑中一片混乱,竟本能地脱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老爸回来就和我说了,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瞒得住我们吗?稍微找人了解下就明白的事情!”伯爵夫人话越说越严厉,“要不然让你爸把你调回米纳,去什么约翰镇!”
这话才让阿加莎惊醒,她心里的骄傲顿时升起,一下甩开夫人的手。
“不行!”她突然大声说道,“这是我的事情,你们不要干涉!”
她说得异常认真,因为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接受菲尔德家族任何的照顾。而且不论私事,她也不愿意离开自己奋斗多年的环境,现在让她回到后方,真的很不习惯。
眼睛里的认真让伯爵夫人一时语顿,她叹了口气,知道眼前的女子不再是小孩了,再也不能哄动她。
“好吧……但是你要听听我的建议,当年我和你父亲……”她决定还是传授一些情感方面的经验给女儿,免得到最后徒伤悲。
阿加莎还是没能摆脱夫人的魔爪,被她抓着说了一晚上,虽然表情上看上去不情不愿,但她也没有离开,内心里还是希望母亲能替她解惑的。
哎,可怜的姑娘,独自把烦恼憋在心里还是很难忍受,有家人倾述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