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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八月二十四日,胜利师和中央军第三师孔蒂师依然在上午十点准时发动了进攻。

似乎是意识到了这块无名高坡的重要性,北军第六师和摩尼的第三师将军队集中在高坡上,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尽可能多的加强防线。只看那自下而上一道道深浅不一、排列混乱的沟壑,必然会给冲锋的部队造成不小的麻烦。

“大校,你的部队昨天遭到袭击,今天又担任先锋,需不需要调整下?”孔蒂将军看着认真研究地图的阿加莎,向她提出自己的方案,“我的想法是,两边都由我的部队开路,然后你的魔法连队负责将路铺平,毕竟你的魔法师专门训练过这个施法技巧,会快很多,然后我们的骑兵发动冲锋,一举拿下这块高地!”

“从这两边吗?”阿加莎看着地图,在南北两侧画出两条线,抬头向老将军确认道。见他肯定地点头,思考起来。

“这样的话,你的部队承受的压力会非常大呀,不如把一路的先锋让给我们师吧,昨天虽然三团损失惨重,但我的主力一团还很有战斗力,从南边冲上去问题不大。”阿加莎似乎不情愿完全由第三师来担任主攻,修改了一下方案。

“魔法连我会派人协助你们修复道路,只是为了防止骑兵突袭,我打算将骑兵留在身边作为防备。”

“这个没问题,第六师前两天基本没有派出魔法师部队,我的骑兵团还没有冲锋过,等两边的部队将高坡弄出一条道来,骑兵冲锋由我来负责!”孔蒂爽快地说道。

“好!”

双方很快拿出了最后方案,因此当十点进攻时间到来时,两只部队同时从南北两侧攻向高坡的敌军,因为地势相对平缓,对步兵没有造成多少困扰,而且魔法师和工兵在后面快速修复道路,所以只花了昨天一半的时间就冲上高坡,双方进入短兵相接的局面。

“报告长官,南方没有发现援军!”一名侦察兵向阿加莎汇报。

“很好,继续观察。”

“报告!孔蒂师长说还有半个小时,他那边就可以清理出一片允许骑兵冲锋的道路了,请贵师做好准备。”阿加莎点点头,这时才发现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艾莉西亚,又是你过来传信啊,可惜罗格刚被我派去传令,快先休息会儿吧。”阿加莎也没想到,上次第三师可爱的女传信兵今天又过来了。

“呃……”女孩儿脸腾一下红了起来,赶紧澄清道:“我只是过来传信的,师长大人不要开玩笑。”

“叫我阿加莎就可以了。”她这才发现,虽然是军装,但显然是南北之战开始后才从军的,显得非常清丽。

“是,阿,阿加莎大人,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回去了。”艾莉西亚被阿加莎看得心里发慌,低下头不敢看她。

“现在正在打仗,外面飞矢到处都是,万一射中你就可惜了,等罗格中尉回来,让他送你回去吧。”阿加莎虽然语气柔和,但没有用商量的语气,显然是在对小传信兵下令。

“是……”女孩儿头更低了。

“对了,艾莉西亚,你是哪里人啊?”为了缓和尴尬地气氛,阿加莎问道。

“我家在甘迪美附近的村子,之前北军进攻的时候村子的人已经撤到城里了,现在父母还在城里。”

阿加莎到没想到,女孩儿居然就是甘迪美当地人,完全没有听出本地口音来。

“你的官话说的非常好啊,在哪里学的?”

“是我老师教我的,老师是米纳的魔法师,字也是老师教我的。”女孩子轻身细语地谨慎回答。

“你是魔法师?”阿加莎非常吃惊,用魔法师来当传信兵,这只有像菲利斯皇家第一军团第一师这种王牌师才干的出来的事情啊,真是奢侈。

“是……但是还只是初级魔法师而已。”艾莉西亚谦虚地说道,算是认可了。

“就算是初级魔法师,也不应该来当传信兵啊。”

“上次我去汇报的时候传信兵都没有了,临时让我帮忙送信的……”女孩儿头更低了,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哦?”阿加莎挑挑眉,临时?那这次为什么又过来……说起来罗格也是魔法师啊。

“噗……”她忍不住笑出声,但看对方脸红的和苹果一样,不忍再调戏,便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要从军呢?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又是魔法师,在城里应该非常容易生存下去吧。”

“老师前两年在米纳被杀了,所以我才想参军。”女孩儿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答案,两年前的叛乱,牵扯的人太多,皇帝几乎是疯狂地在杀任何相关联的人,导致许多无辜人士牺牲,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艾莉西亚的老师。

“老师虽然只教了我两年,但他对我非常好,还帮我们家许多忙,治好了母亲的病,没想到……”艾莉西亚越说越难过,话语哽咽起来。

“抱歉。”阿加莎没想到引出这样一段故事来,赶紧中断,将水递到低头的女孩儿面前。女孩儿接过杯子,慢慢喝了几口,总算将情绪缓和下来。

“是我太激动了,其实这样的事情军队好多人都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呵呵。”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生涩的微笑。

“长官,南边的沟壑已经清理完毕!”

就在气氛凝重的时候,罗格从外面冲了进来,激动地汇报到,但他一冲进来,就看到艾莉西亚怯生生坐在位置上,立即就咽气吞声下来。

“罗格,你来的正好,既然道路已经清理出来,你跑一趟将这个消息告诉孔蒂将军,顺便送艾莉西亚回去吧,外面那么乱,你可要保护好她啊。”阿加莎立即大声下令,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机智。

“是,长官!”这大概是罗格第二次露出那种如同救命之恩的眼神了,令阿加莎看了大为好笑。

等两人出去后,她不再考虑儿女情长的问题,转而关注战事。

此时南北两边都清理出一条宽敞的斜道来,步兵在坡顶纠缠之余,也让出通道,骑兵一声令下,冲上高坡。原本均衡的局势被打破,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顶在最前线的士兵被骑兵切割而分崩离析,很快就溃败了。

就在阿加莎以为无名高坡已经轻而易举夺下时,敌方的骑兵也冲了上去。第三师剩余的魔法师开始拼命施放魔法,将原本士气正盛的南方军又压了回来。

“看来对方往高坡上增援了。”

阿加莎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这片高坡如果不能很快争夺下来,恐怕会成为一个绞肉场,吞噬双方的生命。

是的,双方都拼了命的争夺高坡上的每一寸土地,一个士兵倒下就立即有一个士兵补上去,攻破一块地,又立即在另一处展开防御。魔法就像节日的礼花一样在高坡绽放,每一朵花的盛开都意味着好几条生命的逝去。

“长官,一团请求支援,团长说只要再有一点支援,南边就能突破了。”

一个一团的传信兵飞快跑到离前线仅数百米的临时指挥场所向阿加莎汇报。

“我这里没有人,已经支援二团去了!让他们加快进攻力度!”阿加莎毫不客气地把支援请求统统拒绝掉。她自己都想向军部请求支援,可是现在几条战线上都非常胶着,哪里能够有空闲的人,右翼打成这样,对面也没有像昨天一样派出骑兵支援,足见中军交锋何等激烈。

“长官,三团已经损失半数,快顶不住对方的增援部队了。”

“顶不住也要顶!给我告诉你们团长,必须再坚持一个小时!”

“长官……”

阿加莎短短时间已经听了无数信息,都是请求支援的,她的心情也变得焦虑起来,非常生气的对又一个冲进营帐的传信兵吼道:“又是哪只部队要支援!快说!”

传信兵被这一吼愣住了神,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什么事,你说吧。”缓过气来的阿加莎这才放低声音问道。

“骑兵团说对面的骑兵已经被他们赶下高坡了,请问是继续追击还是留在上面?”

“太好了!这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你去告诉米瑟利,让他立即去三团阵地将敌方的增援部队消灭掉!”阿加莎知道现在就是争分夺秒的时候,立即下达命令。

“是!”

随着骑兵团的加入,被三团阻挡的增援部队最终被骑兵从高坡上的冲锋击垮,自此以后,大概是对方指挥官也发现,无名高坡再无守住可能,竟在空中施放出了象征撤退的亮绿**法弹。山顶北方军第三师和第六师的残余部队见到这个信号,一部分开始往后方撤退,撤到了低处师部本营前的防线里,而已经完全陷入包围的部队看到这一抹令人绝望的亮绿色,知道师部已经不会派出支援部队了,再进行挣扎只是无谓的牺牲,完全没有军事意义,纷纷投降。

无名高坡的战争到下午三点,终于结束了。

此战,胜利师共死亡七百余人,千人受伤,三团直接从团部打成了营级编制,光队长以上的指挥官就死了十余个,其余各团也有不同程度的战损,看得阿加莎异常难受。

“让三团撤到后方休整,二团留守高坡,一团在坡下待命,随时准备支援,侦查兵注意侦查敌军动向,今夜必须加倍留神,防止对方夜袭!”

即使战斗结束,阿加莎也没空休息,她立即下达了一道又一道命令,仔细布置高坡的防御工事。

“对了,罗格,你跑一趟孔蒂将军处,告诉他们我们这边没有遭遇第六师团的魔法部队。”阿加莎突然想起这件事,向自己副官吩咐道,“去问下他们那边有没有遇到。”

看到自己副官兴冲冲就跑出去了,她无奈的耸耸肩。从战报上来看,第三师应该是没有遇到敌方的魔法师部队。

‘第六师到底打算将魔法部队用在什么地方?’

她惴惴不安地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自己不是魔法师,对魔法能发挥到何种程度没有清楚的概念,所谓恐惧来自未知,说的就是她现在的情况吧。

“哎,这几天让魔法连队也抽几个跟着轮夜监视吧。”

她正准备这样做,却不料对方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晚上六点,阿加莎难得这么早吃饭,正享受美食时,突然地面一阵晃动,她手一抖,餐具都掉落在了地上。

“发生什么了?”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长官!”一名魔法连的法师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什么事?”魔法师汇报肯定是大事。

“有大量土系元素聚集在高坡之上!”法师立即向师长喊道,他一脸惊恐。

地面又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震动。

阿加莎露出迷惑的眼神,她不太明白魔法师的意思。所幸副官罗格已经回来,他立即问出关键:“你的意思是有人准备对高坡施放土系魔法?”

“是的,而且我们在坡下就感受到了,如此巨量的元素汇集,我还是头一次体会到!”魔法师说话声都带着颤抖,显得非常不安。

就在这时,地面第三次传来震动,比前两次更大的震动使得阿加莎脑袋一晕,几乎站不稳。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让高坡上的部队撤下来!”

她虽然不明白魔法师的意思,但还是明白,这微型地震般的晃动肯定是敌军的魔法,而且目标是刚占领的高坡。

“是!”

罗格毫不犹豫,使用他最熟练地加速魔法飞快地冲了出去。

“所有人都要撤下来啊……”阿加莎只能默默祈祷,这时候她突然感到自己的无力。

大地还在不停震颤,越来越快。轰鸣声不停从远处的高坡传递过来,坡顶的士兵根本站不稳,各自摸爬滚打四散逃命,在第五次震动之后,高坡已经龟裂出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沟壑,掉到深沟里的士兵还来不及爬出来,在下一次的震动中,土块分崩离析就将之掩埋了。

“轰!”

阿加莎数不清这是第几波震颤,她已经跪坐在地上,头无比晕眩,根本无法掌握平衡。她旁边过来汇报的魔法师也倒在地上,吓得开始说胡话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放出这个魔法!”魔法师喃喃自语,眼睛瞪得老大,充满惊讶。

阿加莎不知道这是什么魔法,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高坡上的二团一定要快速撤下来!

“轰轰!”

阿加莎感觉大地都裂开似的,营帐终于支撑不住,垮塌下来,一时之间天昏地暗。如果她还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就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了。高坡之上土地不停碎裂成石,在震动中四处翻滚,来不及躲开的士兵便被撵作肉泥,纵横交错的裂纹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地震逐渐扩大,不一会儿就扩大为人都无法越过的鸿沟。

这一道道鸿沟如同天堂和地狱的分界线一样,将士兵无情地隔开,置身高坡的人们,只能绝望地看着黑夜里漫天烟尘,听到震耳欲聋之声,等待死亡。

“轰轰轰!”

终于,大地仿佛压抑许久,发出了她最大声的怒吼,方圆数公里的高坡之上,中心如被巨人踩上一脚,开始向下凹陷。山崩地裂的震动由中心向四周扩散,甚至连地表都跟着起伏,巨石就像弹珠一样在大地的力量下被戏弄,更遑论其中的士兵了。

当地震终于停止时,阿加莎从倒塌的营帐下起来,眼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远处的高坡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只剩下一些碎石和不断痛苦呻吟的士兵,到处都是哭喊声,医疗兵四处忙着从被掩埋的泥沙里将人救起,或者看看不行了,绝望的摇摇头又赶紧去找另一个幸存者。

“这就是魔法的威力吗?”

这个世界,有一种魔法凌驾于所有魔法之上。

称之为神级魔法。

大地崩裂——土系魔法中的神级魔法,由三百年前的大魔导师布洛姆·菲尔德所创,如今再次君临战场!

听着旁边刚缓过神来的魔法师介绍,阿加莎真是无可奈何,原来自己是被自己先辈创造的魔法攻击了啊。幸好她并没有将所有部队都安排在无名高坡——现在可以改名叫无名低谷了——才使得损失并没有那么大,不然在这毁天灭地的魔法中,恐怕有多少部队都要折损进去。

她赶紧跑到原来坡脚的位置,一团在那里收拢二团逃下来的士兵。

“快再叫些医疗兵来,还有,不要轻易抬他们,先弄些担架过来!”特里在指挥救援,这天灾一样的地震虽然威力巨大,但所幸集中在高坡之上,高坡下只是被余震波及,竟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长官,我们团就一个上厕所的被木头砸晕的,其他人都没受伤。”特里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开着玩笑向阿加莎汇报情况,他果然有一颗大心脏。

“二团收拢了多少人?”

“现在还没统计出来,一开始有一个营全都跑出来了,后面陆陆续续又收拢了四、五百人吧。”

“啊,有这么多?”阿加莎没想到还能救回来这么多人,这样算起来损失并不大。

“是啊,罗格中尉当时跑过来传令用的是紧急撤退信号,所以坡上的人也没有坚持师长您之前的命令,立即就跑下来了。不过这四、五百人有一半都伤得不轻,恐怕没法战斗了。”

“已经相当不错了。”阿加莎看了看眼前这满布裂缝的凹地,要知道,在一个小时前还是一片高坡啊。

“幸好这魔法严重破坏了地形,不然对方此时发动骑兵冲锋,只怕我军就要崩溃了。”她有些后怕地说道。

特里却无所谓地笑笑,否认道:“长官,对方不要说骑兵被我们打残了,就算真的骑兵冲锋过来,只怕也会全部折损在这里!”

他指着那些在救援的魔法师,狠狠地说道:“我们的魔法师早就严阵以待,只要他们敢过来,绝对有来无回!”

到了晚上九点,死伤人数才统计出来,损失惨重的主要是二团,死308人,伤212人,有整整一个连完全没有逃出来被活活埋在里面,二团半数都丧失战斗力了。这还不是最惨的,因为这个土系魔法的缘故,面前这片地变得坑坑洼洼,修复至少需要一天,这对于急需短时间击溃北方军的中央军来说,相当致命。要知道另一个方向的菲利斯第三军团这时候很可能已经接到消息大举进攻了。

“甘迪美……”阿加莎忍不住担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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