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神宗海平四十三年,亢寒夕这个身为已仙崩神宗亢明峥的第九子的男人,在一连几天之后的神宗国丧上举行了他的成人礼和登基大典。
蓦地,他转过身来,站在逆光里,对苏烟微笑。然后又转身,焚香插于祭炉中。
阳春三月,花园里的溪水叮咚作响,百鸟争鸣,花朵争相斗艳。苏烟一个人坐在凉亭里,亭子下方潺潺的溪水汇入那人工池塘里,灵活的各色鱼儿从水底探出头来想舒口气。她的侍女正在旁边的秋千上来回轻荡,忽然听到传来一阵脚步声。
“皇上驾到。”一个中音不全,底气过分的老太监扯着嗓子喊道。苏烟的侍女赶忙下了秋千,扑倒在地。“他还没来,急什么?”苏烟看到侍女这般,不由得有些生气地说道。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他们的慌乱,只因为循着声音的方向追去,此人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也同样因为她们的身份是侍女,而不是像苏烟一样的侍书,这世间,从来差一字,就是
云泥之别。
那个男人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苏烟,旁边的太监早已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流过发梢渗进罗衣。她抬起头,烟波流转里没有半点慌张,没有刻意的闪躲,没有羞怯,好像皇帝只是他的一个哥哥般亲近。
苏烟半低身举止端庄地行了一个礼,亢寒夕笑道:“朕与你有师生之谊,不见面才一月有余,怎么你现在对朕如此态度?”这时龙苏烟才幡然醒悟,原来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装扮的如此玉树临风的男子,竟然已从太子变成了皇帝。
他赶忙扶起了苏烟,又惊又喜,惊得是自己的老师对自己以前没规矩惯了,今天倒是好好给了他面子,喜得是他看见她不理睬自己的态度,便知道她心情不错。
苏烟知道他刚登大位,要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怎么会如此清闲地来找她。便直截了当:“今早祭祀送灵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找我,说吧!我可是专门在这凉亭里等你的。”皇帝闻言不禁笑了笑,答道:“说起来还是你懂朕,这些事情原本也不难办,只是朕得把握好分寸,否则轻则伤了父皇的生前颜面,文武百官不好交代。重则边疆若是以此事为由,大动干戈,危及江山社稷就大事不妙了。”苏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长叹道:“如今你是皇帝,不是那个没有实权的皇子,你的一言一行决人生死,所以还是谨慎点好。”
片刻两人都陷入了沉思,苏烟想起了什么,立马问道:“已故三皇子的母亲郁妃可是来自东边郁滋国?”亢寒夕身边的太监赵无极便立马回道:“郁妃本是那边的前朝公主,新朝建立后,便把她派来和亲,至此得蒙圣恩,才有了咱们三王爷。”“原来如此,即使这样,依然不可忽视,难保郁滋国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出嫁的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的前朝公主而跟我们翻脸。”苏烟说完看了看皇帝。
“你说的不无道理,列国征战互相侵略,借口是首要的。只是三哥已故,郁妃就让她在宫中养老吧!”皇帝说完也看了看龙苏烟。苏烟手捏了一点鱼食,抛洒出去,看到鱼儿争相抢之。她指着那些鱼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举不妥,你三哥生前大逆不道,而他死后,母亲却受到庇护,那么以后你的子子孙孙若也像这样,法度又将何在?”
皇帝看着远处的苍山,觉的自己的肩膀上好似有千斤重担,压的他喘不过气。复又问:“那依你之见呢?”
苏烟漫不经心地说:“让她去光陆寺为先帝祈福吧!一则光陆寺接近禁卫军主军营,如果有人要拿郁妃做文章那么我们大可以就近粉碎其阴谋;二来光陆寺为我琉璃国国寺,郁妃在那安心祈福不会受到委屈,我们也容易安排人手照顾她,如果郁妃不安分想勾结外人来算计我们,也可以防患于未然。”
“你如此说来,我倒想起来一件事,你的完澜殿偏僻,离朕的渊施殿也远,我更怕有人闻得你才艺绝佳而对你不利,你不妨换住在漪眉殿,可好?”亢寒夕其实是有私心的,他的时间宝贵之极,白驹过隙形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能多看看她,哪怕就是不痛不痒说几句朝政之事,也会让他的心在繁冗的生活里寻得一丝甜蜜。
苏烟看着满怀期待的寒夕,笑了。半晌才幽幽回了一句:“你想违抗先皇的圣旨吗?”
听完龙苏烟的话,亢寒夕心底十分郁结。他笑道:“你若觉的住的习惯完澜殿,那就住吧!时间不早了,朕得先走了。”
不知为何,刚开始听到亢寒夕的声音,本来还有点伤心的龙苏烟心情好了许多,只是那个高位,她不想参与,乱花飞絮,如今她身居高位,只是为了保住一个人的平安。茵幽香,魂断肠,怎敌我思你鬓如霜。
黎歌亚此时正在整顿龙廷尉,自从三皇子英年早逝,新帝即位以来,番邦朝贺,削减诸皇子的势力,军队作为重中之重,每天都在他的带领下以新的面貌呈现。
只是不知为何,一连几天,他总是做着同一个梦:柳絮纷飞的江畔,苏烟翩跹向他走来,不说话,只是牵着他的手,而后泛舟离去。
这样的梦像是暗示着什么,朦胧的江面氤氲着白茫茫的雾气,第二日的梦境里,他穿梭其中不能自拔,却非常乐意沉醉其中。
黎歌亚感觉不安感犹如细细密密的空气缠绕在他身边的每一个角落,他心内隐隐觉得必须要见苏烟一面了!只是宫门不是他这个侍卫统领随随便便能走进去的,还得想个万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