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释诫大师要我画一幅观音壁画,画好了又非招待素斋,所以回来晚了……”
她唧唧刮刮的飞快的回答,一路走在前面,走在萧卷点燃的灯光里:“口好渴啊,萧卷,我要喝水……”
连喝了两大杯清水,她才放下杯子,眼珠转动,忽然看见萧卷若有所思的目光:“熙之,你要过生日了……”
“我要过生日了么?哦,我忘记了。我算算,还有2天。”
“要不要请几个朋友?”
“我没有什么朋友啊。”
“朱弦和石良玉……”
“朱弦什么时候是我的朋友了?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是我的朋友……”
“熙之,他救过你的命……”
“我记着呢!”蓝熙之想起他撤座烧椅的神情,冷笑一声:“欠他的情我一定找个机会还给他!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和他这种卑鄙小人做朋友。”
“朱弦又惹你了?”
“萧卷,你不要提起他好不好?我十分讨厌这个人,真要见到他,我饭都吃不下去,萧卷,你想我不开心啊?”
“好好好,不要朱弦来。那石良玉总可以了吧?”
“可是,我们干吗要请石良玉?”
“石良玉是你的朋友啊。过生日要有朋友一起才热闹。”
蓝熙之想起上次石良玉“醉面”的样子,心里骇然,赶紧摇头,“你跟我在一起就很热闹了,我不喜欢很多人在一起。对了,萧卷,我过生日,你会不会送我礼物?”
萧卷笑着摇摇头。
“唉,不送就算了,我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也从来没有人送过我生日礼物呢!”
夏日的天色亮得很早,鸟儿鸣叫着一群一群的飞过低矮的灌木和高大的松树、竹林,推开窗子,满院的清香。
今天是一个阴天,但是,是那种不会下雨的阴天,没有炎热的阳光,却又不暗沉,恰到好处的凉爽,正是蓝熙之最喜欢的天气。
她推开门,萧卷满面微笑的站在门口。
萧卷穿着一件玄色的单衣,白色的领子衮绣着红色的花纹。那一圈微小的红色花纹冲淡了他面上的苍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而且竟然没有咳嗽。
萧卷的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锦盒,满面的微笑:“熙之,早上好!”
“是送我的礼物么?”蓝熙之大喜过望,赶紧接过锦盒,笑嘻嘻的转身跑回屋子里。
“换好出来,我等你”萧卷微笑着,帮她轻轻关上了房门,静静的站在门口。
盒子打开,丝的洁白和绢的绸滑几乎令手停留不住。月白为底、淡红绣花滚边,美丽的裙裳轻薄得像蝉翼,展开来如一朵淡淡的云彩。锦盒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蓝熙之打开盒子,即使是白天,也察觉到那翡翠的柔和的光彩。那是通体的绿,绿得没有丝毫的杂质,也没有丝毫的瑕疵。绿的凤钗,绿的玉佩、绿的坠子、绿的耳环、绿的手镯……一件尚且十分罕见,何况如此整齐的全套。
她自言自语道:“我说要礼物,可没说要这种啊,怎么弄呢?”
萧卷站在门口,等待。
他从来没有这样等待过一个人,蓝熙之也从来不会耗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在穿衣打扮上,可是,今天,居然过了快半个时辰了,她还没有出来。他微笑着耐心的站在一边,又看看门口,门“吱呀”一声,忽然打开了。
倚在门口的女子满面通红,衣服是恰到好处的合身,可是,面前的玉佩却戴反了。她从来没有佩戴过任何首饰,也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满面的扭捏,连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
他细细的看着她,看了好几眼,才笑着伸出手去:“熙之,玉佩戴反了!”
蓝熙之面上的红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嘟了嘴巴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很好看的……哼……”
萧卷已经给她把戴反的玉佩纠正过来了,乌黑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熙之,还用说吗?你一直都是很好看的!”
“哼!骗我的。呵呵,不过我喜欢听你这样说。”
遮天莲叶无穷碧,小舟轻逐流水去。美丽的画舫,青绿的水,艄公的号子吹着素朴的悠扬,这湖边的人、水草、飞鸟、游鱼,身边的萧卷……整个世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完美,就如身上的玉佩,没有一丝的瑕疵。
虽然是初夏,但是由于天气凉爽,泛舟湖上的画舫也有好几艘。远处,有琵琶的声音,有人唱起无名氏的曲子,调子又婉转又凄凉: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老
蓝熙之听着那凄婉的歌声,伸手摘下两片大大的荷叶,一片顶在头上,一片递给萧卷:“呵呵,人家是采了莲花送不出去,我们是根本就没有莲花可采。没有芙蓉采,只好采荷叶,一片给萧卷,一片自己戴……”
萧卷接过叶子,也顶在头上,听着她唧唧刮刮,兴高采烈的胡言乱语,半晌,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面上却仍然是微笑:“熙之,你今天最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和你在一起玩耍。我们从来没有出来玩耍过呢。”
萧卷的笑容前所未有的开心:“熙之,今天你可以提一个要求,无论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无论什么都答应?”
“对,你有什么要求?”
蓝熙之一手托着腮,一手又伸到水里拂了几下:“这样好的机会,我得想一个最难的。可是,什么是最难的呢?”
“不要急,慢慢想。”
画舫慢慢的在水上荡漾,船艄飘来烤鱼的香味,那是艄公已经在准备二人的午饭。
蓝熙之从水里抽出手,手上翠绿的镯子映着清澈的湖水,美丽得从来不曾见过。
抬起头,接触到萧卷深邃而温暖的目光,温暖里又有那么一丝很奇特的陌生。
蓝熙之心里一跳,笑了起来:“萧卷,好像可以做的事情,你都已经给我做了。我现在想不起来该要你做什么呢,怎么办喃?”
“好,那你就记着,以后什么时候想起,就什么时候说。”
“什么时候都可以?”
“什么时候都可以!”
一张粗糙的琴放在琴桌上。一般的琴都是二十五弦,这把琴却有五十弦,而后面的二十五弦却是新近加上去的,制作十分粗糙。每轻轻拨动一根,就发出一阵呜呜咽咽的回响。传说中,这种琴本来就是五十弦,因为弹奏时,声音过于悲怆,黄帝经受不住,所以下令工匠改成了二十五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