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有情当落月,只因无伴送斜晖。寄语东风休着力,不禁吹。
1。
小立红桥柳半垂,越罗裙杨缕金衣。
四月的京城正是繁花似锦的季节,暮时刚刚下过一场春雨,街角的石子路被洗刷的分外干净,东风布庄的东家一向是这条街上最勤快的老板,伙计们也一个个都利落能干,天色才犹自放亮一会,一个青衣布衫的斯文男子就带着一个伙计出门了,走到前面的男子盛年模样,面目清朗,颇有一副君子翩翩的风度,正是这东风布庄的管账先生何念事。
他的后面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的伙计,怀里抱着一个珠算和一本账簿,目不斜视的跟着何念事拐进了京城赫赫有名的冷香街。
清晨的冷香街里寂静一片,不因别的,只因这条街便是这京城最有名的风月场,温柔乡,销金窟。跟在后面的幽月抽了抽鼻子,她还是不习惯这种味道,即使现在还走在街中央,仍旧有一股浓重的脂粉香味和酒菜的味道若有若无的飘入鼻端,每个月的十五都是东风布庄去“红桥梦”收账的日子,“红桥梦”算是冷香街排场最大的青楼了,而他们布庄也一直和其保持着长期的合作关系,何先生的小学徒病了,庄里念过书的也只剩下她,无法,管事吩咐下来了,也只得扮了小厮模样跟着何先生走一趟了。
老鸨是个异常年轻的女人,看起来也就约莫四七左右的年纪,妆容浓艳而略显老态,何先生跟着老鸨进了包房,幽月识趣的没有跟进去而是向着一旁的走廊退去几步,只把算盘和核对过的账本递了过去。
“红桥梦”装修清新雅致,幽月正暗暗四处打量着,忽的一个侍从模样的大汉沉着步子走了过来,经过幽月身边时,她下意识的低头往后微微让了一下,大汉走到几步开外的走廊上,对着一扇门恭敬的说,“主子,该回府了。”
嗓音低沉浑厚,一旁的幽月闻言皱了皱眉,不想这附近就是青楼的客间,怕是都是些整夜厮混的王孙贵族,纨绔子弟,心下祈祷着这何先生能够快一点,要是让娘知道她来了这种地方,还不知道要怎么数落她呢。
果不其然,一会儿,只听见那包房里响起一个懒懒的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嗯,知道了。”
那厢,跟着老鸨进去的何先生也有了动静,看到何先生推门出来,幽月如释重负的赶紧跑过去,随后出来的老鸨瞥了幽月一眼,娇笑着,“呦,何管事什么时候换了伙计,好个眉清目秀的好模样。”说完,还别有深意的瞥了幽月几眼。
何管事也没有多解释,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礼貌的向老鸨请辞。
跟在后面的幽月也恭谨的拱了拱手,两人正要转身下楼,蓦地几步开外的那个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锦衣华袍的男子走了出来,推开门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回头低柔妖娆的开口道,“徐妈妈,今日甚早啊。”
徐妈妈见男子打招呼,连忙眉开眼笑的问候了几句,何先生立在原地没有动,幽月也尴尬的站在后面,她知道,能在这红桥梦过夜的人大多都非富即贵,即使开始没有猜出,但看刚刚那老鸨谄媚的假笑程度也可见一斑。
男子似乎轻笑了一声,迈开步子转身要离开,走廊里的人都不动声色的侧开身子,随着那个男人的走近,幽月只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越来越近,她低着头,但看到一双纹蟒金边的玄色靴子走进了视线,然后缓慢的靠近一直到停在了自己的面前,是的,是停在面前。
“抬头。”男人的嗓音低低的,带着些蛊惑的味道。
幽月怔忪间抬头,一张带着月亮般绝世光环的容颜映入了眼帘,男子皱了皱好看的眉眼,伸出一根盈白的手指,肆无忌惮的抚上了她的眉目,旋即有些恍惚的喃喃,“真的是你,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