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的离婚办理室,长相文气的工作人员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问:“你们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黎喻刚要回答,这时候一直站在她身边散发冷气场的男人淡淡地开口:“她不会做饭。”
他抿了抿淡薄的唇角,又补充一句,“连一碗牛肉面都做不好。”
路边的电线杆挺得笔直,黎喻默默地望着它,如果搬得动,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将它砸在谢景深的脑袋上!
工作人员翻了桌上两个红小本,再次扶了扶眼镜,有些惊讶,“谢先生,没看错的话,自你们的登记结婚到目前为止,已有五年。”结婚五年了到现在才发现妻子不会做饭?工作人员有些怜悯地瞧着他,这么英俊的人,这反射弧度也长得太不正常了。
谢景深是何许人也,顿时明白过来。
“像她这样暴力,爱慕虚荣,不懂持家,结婚五年连一碗牛肉面都不会做的女人,我想我完全有权利决定离婚。”
听着那张薄唇蹦出一条条控诉她的罪行,黎喻几次握紧拳头,眼看谢景深唇口微张,好像又要说什么,黎喻板着面无表情的脸终于破功,拳头就这样向他招呼过去。
门口俩保安见状,双眼一亮,艾玛守在门口这么久了,这回终于轮到俺们上场啦!
两人摩拳擦掌一脸兴奋地围上去拉架。走近一看没想到这姑娘长得挺标致,胖保安看愣了一瞬,当他反应过来时,额头就被袭击,疼得他忍不住倒吸口气。
工作人员慌得从办公桌上起来,她看着瘦瘦弱弱的黎喻,万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能打,看来谢景深说的“暴力”是真的?
谢景深不可避免地挨了一拳,他只是抚了抚疼得发麻的嘴角,淡漠且冷静地说道:“可以办离婚手续了吧。”云淡风轻的态度好像刚才被打的人不是他。
工作人员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很快就反应过来,朝他点点头。
黎喻成功揍了一拳,总算解气,她甩开保安的挟持,走上前跟着谢景深完成最后一道手续。
当谈到财产分割的时候,谢景深倒是大方,直接把市区那套价值百万的房子划分给她,而且没有丝毫犹豫。
工作人员吃了一惊,从书案上抬起头来,对待即将离婚的妻子,他竟然还能这么阔绰!工作人员仔细地瞅了谢景深一眼,忍不住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谢先生心里真的放下黎小姐了吗?”
话音刚落,对面两人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工作人员深知自己说错话,干笑一声。
“那套房子我不要。”黎喻忽然说道。
工作人员有些惋惜,“黎小姐不用感到难为情,既然是谢先生划给你的离婚财产,你就收下吧。”
“我又不是没地方住。”她撇了撇嘴,斜视谢景深,“不需要你的施舍。”
谢景深不和她争辩,在协议上签下最后一个名字。
直到双方的名字刻印在白纸上时,黎喻内心深处有个地方轻轻地塌了下去,她想,她和谢景深从今日起,终于了无瓜葛。
五年的婚姻,她投入的心思永远比他多,她曾努力地经营,却还是无法阻挡他要离婚的决心。
踏下一层层的台阶,谢景深忽然回头,撞见黎喻微微发红的眼眶,他怔了一瞬,朝她走了过去。
黎喻看他迈着长腿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有些惶恐,他不会是想把那一拳讨回来吧?
高大挺拔的身子挡住了头顶上倾泻下来的阳光,黎喻握紧双拳,鼓起勇气仰头看他,心想只要他有动作,她就先一步揍死他。
谁知道谢景深只是俯身,用两个人仅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道:“你没怀孕吧?”他话刚说完,就遭到突袭,拳头狠狠地落在他的下巴,这次力道之大,他措手不及地又挨了一拳,踉跄地往后倒退几步。
黎喻简直气炸了,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你这么害怕我怀孕?是担心要给孩子抚养费?还是怕我日后利用孩子要挟你?”她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口,冷声说,“你放心,我绝不会像赵冬筱那样不要脸地缠你的!”
许是那个女人的名字触及他的神经,他面色沉郁,一手抓住黎喻的衣领,一把将她推下高高的台阶——
一声尖叫,黎喻从被窝乍起,窗外的阳光透过嫩绿色的窗帘折射进来,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没想到她做了一个梦,而且梦中人还是她的前夫,黎喻烦躁地抓抓头发,明明已经离婚三年了,前夫这种生物还是时不时出现在她梦里。
今天是周末,花店里的生意非但没有像以往火热,反而冷清一片。
黎喻再次烦躁地抓抓头发。请来店里帮忙的两个姑娘惴惴不安地望着她,小声道:“喻姐,我和丽霞待会儿要坐公交车去东华书店,我俩想先下班……”
俩姑娘是大二学生,趁着暑假来给黎喻的花店打临时工,平时都挺机灵劲儿的,嘴甜会卖乖,此时见生意不好,生怕黎喻会怪罪,连忙主动请假回家。
黎喻心里多少有些尴尬,她这个不争气的老板,开了家不争气的花店,每年的收入总额低下,就连正式点的员工也请不起。这会儿又要遣退这两个临时工……黎喻无力扶额,她的事业做的真是太失败了!
既然人家给她台阶下,她也不能死撑着,于是她笑着说:“啊,那你们去吧,路上小心啊!”
看着两个青春靓丽的身影消失在对面十字路口,黎喻暗叹口气,想着要不要关门大吉。
就在她蹲下身子,伸手正准备把摆在门口的两盆郁金香抱进室内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低沉冷冽的嗓音——
“给我一束康乃馨。”
蹲在地上的黎喻背脊一僵,这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人。她甩了甩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现在不是耳熟不耳熟的问题,重点是有生意找上门来了!这么想着,黎喻嚯地一下站起身来,立马扬起灿烂亲和的笑容转身面对来人。当她的目光触及眼前人那张冷毅俊朗的脸庞时,嘴角那抹大大的笑容瞬间僵掉了——
这张脸就算是血肉模糊挫骨扬灰了她也能认出来。
眼前人不是她阔别三年的前夫谢景深又是哪个?
他的衣着打扮和以前略有不同。此时,他穿着熨贴自然的纯黑西装,内里是淡蓝色翻领衬衫,身下笔挺的黑西裤将他两条腿衬得越发修长,整个人看起来如芝兰玉树般风度翩翩。
哼,比起三年前,越来越有男人……不,越来越有衣冠禽兽的味道了嘛。
谢景深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自顾发呆的黎喻,冷声问:“你还要不要做生意?”
啊呀!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黎喻赶忙回过神来,直视谢景深那双深邃如浓墨的眼睛,笑了笑,“谢先生好久不见,你家谁住院了啊,还劳烦你亲自来买花呢。”印象中,谢景深是个寡情到极点的人,就是他爸妈生病了,他也会借工作繁忙为由不去医院探望。是以,更别说是他亲自买花送病患了。
谢景深剑眉微微一皱,审视的眸光落在黎喻脸上,“你是谁?”
卧槽!他居然不知道她是谁?她搓了搓脸颊,学生时代,她好歹也是校里的一枝花好吗,而且,他们还有十年青梅竹马的感情,外加五年的夫妻之情,才分别三年,她也不至于丑得让他认不出来吧?
谢景深看她又是一副神游太空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声音直降零下十度,“不想做生意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他抬手看了一眼钟表,旋身要走,黎喻连忙将店内一束黄色的康乃馨送到车窗前。
谢景深一手抱过花束,一手递给她一张百元大钞,只丢下一句“零钱不用找了”,就坐上车子绝尘而去。
黎喻捏着红色的毛大爷在风中凌乱,好久才反应过来,顿时气得直跺脚,那束康乃馨可是优品种的,一束一百二十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