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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日乾阳灿照湖心居,经水面折射出千万点浓淡的流光。吃完了早饭,水清浅懒懒的靠在温华阁的软榻上躺了一会儿,早晨初露峥嵘的光华铺照在身上,恰好的温度带出暖意洋洋,伴着湖中的凉风真是好不惬意,舒服得让人舍不得起身。想到了未办的事,水清浅抻个懒腰强迫自己从榻上起身。
“天气这样好,思郁和如媚,带上琴咱们换个地方吧。”
万花丛中浮香亭。
白纱拢起,水清浅端坐亭中,琴,在眼前。从前的昭暮特别喜欢古琴,跟随一位老师学了几节课,后来由于工作实在太忙,就只有偶尔自己在家拨弄,尤记得当时老师说过,古琴重心境不重技巧。此时她身在万花之中,闭目敛心,五感通达,手落琴弦之上,随心而动,无谱无形而乐成。
身后之人不知何时到的,站在亭外听了好一会儿,眉头时皱时舒。单论琴技,这位千金之女实在一般,可是细品之下,琴中意境又着实玄妙得难以言说。一曲终了,琴声嘎然而止。
“你师从何人?”
“算是自学吧,”这也不算说谎。身后有人,水清浅并不惊慌,她早已料到了,也不回头,挥挥手让如媚和思郁退下了。
“若是这样,你对古琴确实很有天赋。”
“谢谢,如果我没猜错,昨夜进入竹楼之人应该是您吧。”水清浅十根葱白纤指缓缓从琴上移开。
忆无心听到这句肯定语气的问话,并无任何诧异,他神色依就淡然如松。继而缓步进入亭内,来到了水清浅的面前。水清浅抬起头细看对面的男子,算来此人应该也有四十左右了,可这张脸上却丝毫找不出岁月磨砺的痕迹,沧桑了的只是他神情中满目的伤。阳光斜斜的从云层中透出,洒向眼前历经沧海却俊帅不减当年的男子,千丝万缕的阳光还未触及到他身边,仿佛就被他周身凝重的空气折了回去,漫天炽热,却烤不化他身上浓浓如琼般的寒愁。
“还有,您和我娘的身份我也知道了,忆师伯。”
那男子并不意外,转过身背对着水清浅,说道:“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好,或许你早就应该知道了。”忆无心神色飘忽,目光流向远方随云而落,将心中往事娓娓道于水清浅。
“我幼年蒙师傅所救收为义子,与小师妹水玲珑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如亲生兄妹。其实师妹资质远高于我,但因她心性淡然无意于繁杂事物,师父去世前便将谷主之位传给了我,师妹也可以随心所欲的肆意山间曲水流风。岁月本来如此静好,但这份宁适只停留在了十七年前。那一次因我大意轻敌被人暗害,身中奇毒,师妹为了救我,趁我毒发之际将毒引到了她自己身上,因女子的阴性体质对此毒有一定的抑制,师妹并未当时毒发。事后,她可能不愿见我自责,就带着贴身侍女柳弗悄然隐遁。我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在此地找到她,那时她已经与你爹非离怒成了亲,并生下了你。我潜心建此花海,就是为了寻觅能为她解毒的药。师妹不愿将迷绝谷的秘密暴露出来,因此,除了她的贴身侍女柳弗,其他人并不知道我和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是中了毒。可惜以我生死阎平生所学,最终还是没能救活小师妹,我也心灰意冷,从此隐居在那片凝金竹林中,守着她生前的居所。”
水清浅面色还算平静,可是心中起伏却澎湃汹涌,严格来说,故事中已经逝去的那名女子与她并无亲缘关系,但听到她这样从容的为救自己的亲人而牺牲自己,还是觉得心中既敬佩又苦楚,水蒙蒙的凤眼泛出淡淡樱红,眼中晶莹含露几乎流出。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这个满心伤痛的清幽男子,转念一想,算了吧,既不能解他心痛又何必刻意安慰。水清浅从腰带夹层中拿出那块琉璃璧,阳光下,璧身淡淡的紫和绿渐变而成的阴阳琉璃光华流转。
“您可知这是什么?”
“此物是迷绝谷令牌,我虽然继承了谷主之位,但这令牌却只能水家的后人持有,也可以说我只是名义上的谷主,替师妹驻守迷绝谷罢了。”看到水清浅扬起的手长袖滑落,露出皓腕间娇翠欲滴的翡翠手环,忆无心眼神动了一下,又说道:“你手上的翡翠手环叫凝水环,是水家的传世之宝,当日若不是它,师妹可能早就故去了,你且好好戴着,此物极其珍贵。”
水清浅心中暗叹,如此宝贵,难怪自己一见倾心。
“只是我记得当年师妹佩戴时,那环中隐隐有一抹紫金流光,可是刚刚我并没有看到,又或许是已经随她逝去了吧。”忆无心眉宇间聚出深深的隐痛,水清浅却若有所思的用右手指尖拂着凝水环下的素白腕脉,难道那紫金光华是?
忆无心从旧日的痛苦回忆中渐渐剥离出来,神色恢复了云淡风轻,“往后每日的辰时一过,你可以到湖那边的点金凝竹林中找我,我会将平生所学尽数教你,即使不能让你成为绝顶高手,保命也是足足有余了,今生我能为师妹所做的或许也只剩这些。”
“谢师伯,清浅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水清浅看着已经走出凉亭的忆无心,犹豫了一下说道。
“说吧。”忆无心停下了脚步。
“可不可以请您安排一下,将非离府中的小少爷非离子野劫来这里藏起来,做成离家的假象,然后每月一封书信给非离府报平安,但要无迹可寻。”
“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