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心陷生前身后事 堪破不过吸与呼
斯人去后,春去秋来复一载,复一载,冬已去,夏又来。痛快山庄山清水秀流转依旧,在柳如媚的打理下,湖心居依然如常,分毫看不出已无人居住的样子。极深的夜里,偶尔会有阵阵琴音出现,那琴声仿佛在楼中,仿佛在凝金林里,又仿佛从湖心居深深的湖底传出,又或者,那琴音本就存在于生者心里。
柳如媚站在原本水清浅的卧房中,房内简洁淡雅如初,就像主人从未离去一样,甚至桌上还放着柳如媚清晨新采的五色霜花,只是屋内人影已空。
柳如媚站在窗边出神的看着微漾的湖面,随风遥遥从花海中飘来暗香,她喃喃的自语道:“小姐,如媚又要离开几日,水家创迷绝谷有百余年,柳家以守护水家人为已任,如今您人虽不在了,我不能眼看着迷绝谷从此沦落,也只好勉强代您守护。”
“我刚醒,你就要走么?”清幽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
柳如媚沉浸其中尚未清醒,轻声的“嗯”了一声,转而反应过来,在她这一愣神的功夫,窗帘拂动,两个仙姿飘飘的身影随即落地。
“小姐,您真的活过来了?”柳如媚喜出往外,激动得声音都哽咽了,却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直到上前握住水清浅的手,那手是温暖的,她才确定这次与从前的梦境不同。她喜极而泣,转而向水清浅身旁一身朦胧雪衫的女子跪拜道:“柳如媚感谢拂花仙大恩,愿终身听从仙子号令,以报您恩德。”
雪衫女子轻纱遮住面庞,夺人心魄的星眸微弯,声音曼妙得如风过耳,似水入潭,“起来吧,柳姑娘不必谢我,这也是算是我与她的福缘。”
门口‘啪’的一声脆响,刚进门的思郁将手中的花瓶掉在地上,眼中涌出滚滚的泪,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水清浅,不敢置信的轻声问道:“小姐,真的是你么?”
……
顶天峰一战,如水清浅的遗愿,元天修和元天慎守灵三日,然后将水清浅的遗体从冰棺中移出,放入一口巨大的通透水晶棺内,绝代风华随幻灭的气泡,沉入湖心居所处的三生湖底。
温润君王元天慎,唯能收拾已绝之心回到皇宫独自悲痛,他有这躲不掉的使命,让他没有权利沉迷,无论为了欢喜还是悲伤。从他选择了这个皇位开始,他就不再是自己,或许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曾经宁愿放至爱的水清浅离开,只因他身上的承载的不仅是权利,还有君王的使命。
元天修随着水晶棺一起沉入了湖底。水晶棺旁有一块满是青藻的平滑巨石,元天修就跪坐在上面,上身伏在棺盖上,将脸庞紧紧贴着棺盖,他想象着隔着阴阳和水晶棺,仍然能感受到他的浅儿的温度,无论那身体是暖还是冷。一幕幕场景在元天修眼前闪现:月夜初识彼此的惊艳;沧洇殿内夜夜幸福的守候;王府辰星阁顶醉后对她霸道的强吻;之后沧洇殿外一次次悄悄的陪伴,无论叶卷深秋或是雪裹寒冬;她假死受伤后那日,没有逾礼但早已逾情的相拥。
无从得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女子在他的心上刻出这样深刻的烙印,原由呢,雅艳美貌?清冷疏离?直率宁澈?直面自己恐惧时眼中的坚定决绝?亦或仅仅是那样一双仿佛能穿透古今的眼睛?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元天修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水清浅,悲伤又幸福,他终于可以时时的、永远的陪在她身边。胸腑中一阵剧痛,一口鲜血抑制不住的在水中喷出,漫开了的血染红了他飘浮在水中的散发,也模糊了他的视线,元天修伸出手去擦水晶棺的棺盖,眼前的水却越发的浑浊了。忽然水中白光一闪,随即元天修被带离水中,落到了湖心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