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年初二匆匆一别过后,就再也没有和家里人见过面。她一进屋子,熟门熟路地放下行李,就往小花园走。每逢过年的时候,迟正天总爱在后花园招待客人,顺便拉上几个棋友,在暖阳的沐浴下满足一下自己的喜好。
一如预料地看到对弈的场面,回忆高呼着疾步而行:“爸,我回来蹭饭。”却在靠近时见到了郁瑾的父亲。自她有记忆以来,两家一直交好,过年过节时是作为亲戚相互走动的,不过,往年郁家都是在初五这天才会上门拜年,今年倒是早了一天,她以晚辈的姿态热切地打了个招呼:“郁叔新年快乐!”
已在战局中稳操胜券的迟正天见她走路没个正行,便笑呵呵地嗔怪道:“都为人妻了怎么还是咋咋呼呼的,一点不稳重!”
“还不是您教的好。”回忆一嘟嘴,抽出椅子重重地压了上去,偏生和他唱起反调。
郁父帮腔道:“年轻人就应该活泼,向我们这样死气沉沉的还了得。”
“谁说不是呢,就我爸不懂。”回忆在桌子底下为郁瑾的父亲暗暗竖起大拇指。
“这丫头,”迟正天显然更关注他的棋局,话说了一半就停止,突然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诶,将军!老郁,你输了!”小卒前行一步,直追黑子的将,他的眼睛也随之一亮,哈哈地大笑起来。
郁父眼看着自己被逼到死胡同,狠拍了一记脑袋瓜子,叹道:“棋差一招,棋差一招啊,再来一次,我就不信了。”
两个人的兴致正当浓厚,回忆勉强观战了一局,实在是融入不了他们的闲情雅致中,便在一局完结后问迟正天:“爸,什么时候开饭啊?”
“等你哥他们回来,”迟正天答道,“我叫他陪郁瑾出去逛了。”
郁瑾,她也来了,回忆的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与她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在上次的谈话中就被捅破,再见面,要说什么好呢?
绞尽脑汁地筹措说辞时,就听得迟正天道:“回忆,你打个电话给你哥,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哦。”电话还没拨通,就听到后门处有手机铃声唱响,回头一看,不正是迟邵楠载了郁瑾回来。他的怀里抱着个人一般高大的小熊玩偶。郁瑾就跟在旁边,手自然而然地挽着身边人的臂膀,洋溢的笑脸,自信逼人。
“小瑾,又带着你的邵楠哥去哪里了,这么久?”郁父满脸宠溺地看着女儿,“快,去把东西放一放,要吃饭了。”
郁瑾直直地看了回忆一眼,从迟邵楠手中抱过玩偶熊,转脸即是得意的笑颜:“我们去了游乐园,这是邵楠哥帮我套圈赢的。”
城东的游乐园是小时候三人的聚会场所,只要碰上其中一人的生日就会提议去游玩一遭,百玩不厌。回忆算了算,从迟邵楠回国后,她们没有真真正正地聚到一处过,看郁瑾淡漠的表情,她的心落在地上,想要求和的心意退缩着回到了箱底。
郁父瞅着一双般配的身影,越看越是欢喜,不觉对迟正天说道:“老迟,我看也就只有邵楠肯由着她的性子了。”
话里细听着又藏了一层深意,老友间却心领神会,相视一笑。
就餐时,回忆惯常要凑到迟邵楠左边的座位,刚要挨近坐垫,却被迟正天阻止,他招了招手说:“回忆,坐爸爸这边来,那边让给小瑾坐。”
“我以前不都是坐这儿的吗?”趁着陈氏在厨房端菜的间歇,回忆眼疾手快地从餐盘中偷出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就看到迟正天朝她投递过来一个眼色,那意思再浅显不过,是要把迟邵楠和郁瑾凑一对,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不情不愿地走开。
两家难得相聚,迟正天与郁父聊完经济形势聊家常,话题绕着绕着就转到了儿女身上,郁父喝了点酒,颇有感触地提起了多年前的一个戏约:“老迟,我记得咱们给小瑾和邵楠定过娃娃亲,转眼他们都长大了,你说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那时候小瑾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还跟在我和婉容后头叫公公婆婆。”迟正天微红着眼回忆,操心地说,“这邵楠眼看着三十出头了,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当上爷爷。”
郁父道:“我看啊,我们就以他俩小时候的婚约作数。”他看着迟邵楠,似在探寻他的意见
“我听从爸的意思。”
负责消灭食物的回忆一惊,乍以为是自己的听觉失灵。这完全不像是迟邵楠的作风。以她多年的了解,迟邵楠并不喜欢郁瑾,也不会随意屈从于迟正天,若是他严词拒绝的话还说的过去,可是顺从,回忆觉得不可思议。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郁家父女敌不过迟正天夫妻的盛情难却,又闲坐了一会儿才离开。临走送别,回忆走在人后,思来想去纠结了许久,还是叫住了郁瑾,低低地与她说了声:“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郁瑾说。
确实,回忆没有做实质意义上的错事,她想要挽回友情。“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因为一次意见不合就闹得很僵。”
“从你不管不顾执意要和祁颂唐在一起,从你自私地不去在意邵楠哥的感受,我们就闹掰了。”郁瑾冷冷地笑着,“回忆,你和我之所以会成为朋友,是因为我们有一点很像,达不到目的誓不罢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邵楠哥为你伤心一分一毫的。”
从小到大的友情,就这么经不起折腾吗?下午来客稀少,回忆想要找迟邵楠倒一倒心里的垃圾,并且问问他在午饭时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不料他被迟正天叫去回访朋友,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那时回忆已然和祁颂唐在时一样,做好睡前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