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我进来了?”季嫣然敲着季氏的房门说道。
“进来吧。”季氏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季嫣然推开门走进去,武有财已经躺床上睡了,黑紫的脸膛仰面朝上,微微张着嘴,发出“呼噜”的声音。季氏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针线,正在补一件男子式样的衣裳。
“姑母,我听说孙老汉家的事了。”季嫣然走过去轻声说道,“他们嫌弃慧娘没有生养,要卖了慧娘,再给孙大收娶一房能生养的。”
季氏的脸色变了变,手中的活计也停下了,没好气地抬起脸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姑母,慧娘是个好人。”季嫣然认真地说道,“我想帮帮她。”
慧娘从前帮助过小嫣然,并且是村里唯一一个不曾瞧不起小嫣然,不曾奚落过小嫣然,还曾悄悄带了吃食给小嫣然的人。
温柔、贤惠、能干的慧娘,在孙家受到婆婆的刻薄,被小姑孙红豆鄙薄,不曾被丈夫孙大收疼宠维护过。她的处境,不比小嫣然好上多少。
但是,慧娘却从不曾与人争吵过,红脸过。再大的委屈,她也只是躲起来偷偷地哭。可以说她软弱,也可以说她生性善良。
这样的慧娘,季嫣然没法不管。
“你管得了吗?”季氏皱起眉头,“她婆婆要卖她,谁也阻止不了。虽说你是季家的大小姐,可是如今你自己的脚跟都没站稳呢,你怎么管?”
这也是季嫣然来向季氏求助的原因。如果她是真正的季家大小姐,只需要发个话,叫三个家丁把慧娘救下来就是了。
试想一下,如果二小姐季媚然如此做,三个家丁会如何?只怕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并且口口声声称颂二小姐心地慈悲。
只可惜,事实就像季氏说的这样,季嫣然在三个家丁的眼中没有威信,他们不会听她的。季嫣然心知肚明,所以才来找季氏拿主意:“姑母,如果我出钱把慧娘买下来呢?”
“你打算出多少银子?”季氏皱起眉头说道。
季嫣然摇了摇头:“如果我出得比胡员外多,是不是就能把慧娘买下来了?”
“你以为那么容易?”季氏没好气地道,“胡员外会同意吗?他可不缺钱,若是一味哄抬价格,你有那么多银子跟他争?”
季嫣然抿了抿唇,说道:“争不过也要争。”
总不能看着慧娘好端端的一个人进去,过不几个月就变成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
季氏皱起眉头,一时间没有说话。她抬起眼睛,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季嫣然,仿佛在观察季嫣然究竟有多么坚定。
这个远房侄女,自从落水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季氏瞧得再清楚也不过了,但是心里却没有一丝不高兴。一个厉害的亲戚,总比一个软弱的亲戚,要来得有价值。
如果季嫣然仍旧是从前那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季氏真就不指望日后得到回报,只当投资失败,这些年的米粮全都白费了。
可是,季嫣然变了,变得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担当有威信起来。
瞧瞧她跟季家的三个家丁是怎么过招的?才两天的时间,数一数,他们都过几回招了?季嫣然可有输过一次?
“我帮不了你。”季氏干脆地道,“慧娘的身份特殊,不是一般人能救得了的。而且她生得太美,胡员外不会轻易放手的。”
季嫣然对上季氏的眼睛,抿了抿唇,点头说道:“那我回屋了,姑母。”说罢,转身走出屋外。却没有进屋,而是在院子里的大青石上坐了下来。
夜间的西洼村,少了许多喧嚣闹声,河边的风吹过水草,蛐蛐儿从草丛里窜过,远处的鸟儿扑棱棱擦过树梢,种种声音都能听得清晰。
季嫣然盘腿坐下来,一只手托着腮,抬头望着远处。
季氏说慧娘不是一般人救得了的,并没有说救不了。意思是,如果季嫣然拼了命去救,慧娘是能救回来。只是,季氏不会在此事上插手。
季氏没有做错,她与周氏都是西洼村的村民,低头不见抬头见,岂能发生这种龌龊?并且,在季氏看来,各人有各人的命。搭把手的事,季氏不会拒绝。但是这样拼命的事,她决不肯掺和。
“唉。”季嫣然不由得叹了口气。在大青石上坐了半夜,始终等不来三个家丁回来,便起身进屋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季嫣然起了个大早,敲响三个家丁的屋门:“起了没?我有事跟你们说。”
“大小姐有什么事?”三个家丁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响起。
季嫣然道:“要紧事!你们的大小姐,我要去做一件救命的大事,需要你们给我撑场子!快些,都起来!”
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不多久,三个家丁打开门出来了,在门口站成一排。一个个眼底发青,显然没睡好的模样。
季嫣然仿佛没看见他们眼中的怨气,抱起手臂说道:“假如这件事办好了,我就乖乖跟你们回元州,提前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并且,路上一定不惹事,行程随你们安排。”
三个家丁听罢,浑身怨气顿时一散,精神抖擞地道:“究竟是什么事?大小姐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