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重担显然也落在孙武的肩上。
孙武没有让阖闾失望。
他首先提出“藏兵于民”——百姓人家五家为一轨,十轨为一里,四里为一连,十连为一乡,各出一人为统领,专职督导训练。冬春季节行田猎,平日田间劳作,战时数万之兵一呼云集。
战车改制也在同时进行。北方战车常用铜木,驷马驰骋,凶悍威猛。南方战车多用皮革,轻巧灵活,梅雨之季不受损毁。孙武命各打造千乘,编队列阵。
水军之制也独具特色。孙武设计出庞大稳健的辎重船“赑屃”,坚固凶悍的战舰大小“睚眦”,负责了望和指挥的瞭望舰“蒲牢”,刺探敌情的侦察舰“嘲风”,穿插救援的“游蛟”,还操练战时纵火的“狻猊”,皆以龙之子命名,同样组合编队。
兵士的训练中,取其之长训练出骁勇善战的“虎”卒,力大勇猛的“熊”卒,善于长途奔袭的“狼”卒,善于短途冲刺的“鹿”卒,善于攀援的“猿”卒,隐蔽狙击一击毙命的“隼”卒。
虎狼之师开始操练,现在孙武发愁的是这些虎狼缺少“爪牙”。
孙武在营帐中端坐在案几前静静地端详手中的东西——半枝雕翎箭。
这是一枝在吴越之战遗址挖掘到的残箭,竹杆雕翎已朽掉,但箭簇仍无半点残损,虽毫无光泽但却隐隐透出冰冷的气息。箭簇从箭杆相接处呈弧形向前弯出,黝黑的锋芒向箭头聚集,似乎聚于远处无形的一点,令人不寒而栗。这枝箭锋刃内敛却可伴随呼啸如影子般从空中掠过,将一个鲜活的生命止于瞬间。
这种毫不张扬的杀气让孙武想起了一把剑——鱼肠剑,而这把剑又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欧冶子。
一年前的记忆开始激活,“老兄,该出山了。”孙武暗自说。
翌日,孙武独自一人在烈日下寂寥前行,他的目的地是铸剑岭。
欧冶子的大门紧闭。孙武坐在门外的石头上等待。
铸剑岭夜雾笼罩,欧冶子仍然未归。
孙武颇有些失望,正待起身突然发现西南的山坡上有红光隐隐透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穿过夜雾清晰入耳。莫非欧冶子在冶炼兵刃?
孙武疾步前往西南的山坡。
一个红炉在嘶嘶作响,猩红的火苗映出两个剪影。
一个高大威猛,一个娇小利落。高大的身影高高举起大锤重重落下,娇小的身影灵巧地翻动铁砧上的剑坯,让每一记重击都落在合适的位置上。
几十,几百,几千……敲击声终于停下。高大的剪影放下大锤倾倒红炉里的铜液,娇小的剪影依了过去,拿起麻巾给他擦汗。
鲜红的铜液喷薄而出,顺着沟槽如赤练蛇游进型模。
炉火和火红的铜液映着两个人的疲惫而又微笑的面庞,一个是坚毅的,一个是娇美的。
一个是干将,欧冶子的爱徒;一个是莫邪,欧冶子的爱女。
欧冶子外出采集冶炼的金石已经多日,只留下干将和莫邪在家锻造宝剑。
炉火熊熊一夜未熄,三人一夜未眠,长谈至红日薄发。
孙武领着干将莫邪入宫觐见阖闾,举荐二人主管吴国的锻造冶炼。
阖闾大喜,“欧冶子所铸鱼肠、磐郢和湛卢皆为世间珍宝,已为寡人所有,而今老人家的爱徒和令媛也来助我,大吴兴盛在即。”
随即传令,由干将莫邪协助孙武选址锻造兵器。干将问,“不知大王让小民锻造何种兵器?”
阖闾令人到武库中去取各种武备来殿前让干将挑选。
差人匆匆而去不到一炷香时分,又慌慌而来,“大王,不好了,武库中兵刃铁器全部残破,似有噬咬之迹。”
阖闾大怒,“武库守长如此玩忽职守,立斩无赦!”
正在此时,武库守长跌跌撞撞赶来,俯首重叩,“大王,冤枉啊。今日凌晨我还亲自查验,一切完好,也绝无他人偷入。兵器被吃一事我也是刚刚得知。小人守库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怪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