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过关入吴,楚平王无可奈何,一怒之下重责守关右司马蒍越,连贬**。昭关把守重兵撤回大半。
邵关。初冬。凌晨。
枯叶飒飒,寒风清冽。
一匹战马沿小路踏着霜花迤逦而来,叩击着平平仄仄的石板,蹄声清脆。马背上驮着一个人和一捆木简。此人衣衫破旧,面容疲惫却掩不住英姿和神采。
关口处,守卫袖手蜷身倚在垛口上,睡眼惺忪,銮铃声让他有所警醒,想上前拦住盘问,一摸冰冷的矛戈缩回手来,瞅了一眼那人腰间的利剑,又垂眼懒懒睡去。
如果楚平王能预料世事,哪怕只能预料到三年之后,他也会把这位守卫砍成肉酱的。
这人正是孙武,身后的竹木简上正是精心编著的兵法。孙武在吴楚鸡父之战勘察完后,继续出游入吴。
至此,公子光福星双至。
如果此时的楚国卜筮夜观星象的话,他会惊得摔下观象台——金星煞气直冲斗牛,星光掩月。
孙武入吴后还要遍寻古迹,这种日子相对是平静的而且还要持续很长时间。
不平静的是公子光。
当然公子光也未能预料世事不知道孙武入吴,他的不平静是在得到伍子胥暗中辅佐后又得到一位壮士。
此人是专诸,一个普普通通的捕鱼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专诸会继续捕鱼养家,赡养老母,抚养孩子,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但时世造英雄。
吴都市井繁华歌舞升平,但这一切掩盖下是风雨飘摇杀机四伏。专诸与被离结识之后,就被推到了这个风雨之夜的风口浪尖之上。
两人的结识非常偶然。
一日,被离照例在市井游走,不知不觉走出吴都数里之遥,行至薄暮进了一个偏远小镇。忽然听到一阵喧闹,驻足细看,见一个壮年汉子身背一位白发老妪大汗淋漓疾走而来。行至拥挤之处气喘吁吁大喊,“诸位借光,老母病重。”被离询问乡人得知,此人叫专诸,父亲早年病故,寡母一手苦撑家业抚养专诸成人。现老母多病缠身,但专诸家贫无力请郎中到家,每日专诸背老母疾走三十里前去诊治。
被离暗暗叹服,如此孝子必定忠义贤良。被离心中起意,向乡邻细细打听了专诸的住处。
第三天,被离与重金聘来的姑苏名医良方乔装打扮来到专诸的篱门茅舍,两人借口讨水进了小院。专诸正在院中劈柴准备给老母煎药,一看二人口渴,赶紧热情地让进屋里。
专诸的老母操劳一生已病重多日,终日咳嗽,手足浮肿,两眼模糊。良方借喝水之时细看几眼,又客气地询问专诸老母的身体。与被离对视后微微点头,良方又转向专诸老母,“老人家,我行走江湖多年,您的病症我见过,得过一位江湖人的偏方,老人家可否愿意一试啊?”
专诸赶紧道谢,“多谢先生,请问什么偏方啊?”“只是这药引难求啊。”“只要医好老母,把我命拿去都可。”“其实不用,那药引叫龙涎汤,我家中正好还有半罐,过几**拿来一试即可。”
专诸千恩万谢。
良方深知专诸老母身患多病,单凭一小偏方难济大事,他回到医馆拿出上好药材对症煎成几罐“龙涎汤”,次日由被离送到专诸家中。
几罐药汤过后,专诸老母眼清目明,咳嗽也轻了许多。
专诸感恩不尽,长跪道谢,被离连连摆手,“医好老人家是你孝心感动天地,也是天赐我们的缘分,我们不如结为兄弟,既为兄弟,为老母医治也是该尽之孝道。”
于是被离与专诸结为兄弟,但此后被离并不常来。
因为他不想让专诸过多出现在世人的视野中,专诸现在是被离封在剑函里的一把利剑。
这把剑不是挂在人们腰间招摇的饰品,而是一把世人极难看到的死亡之剑,看到它的那一刻是它夺取生命的那个瞬间。
它被密封在黑暗的剑函中,剑函外世事喧哗,而剑函里面只有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黑暗,它的世界似乎凝固了。外面的世界过了百年过了千年它仍在静静蛰伏。它等待的是呼啸而出的那一刻,一旦剑函打开,第一丝阳光刚照到剑身,这把剑瞬间被激活,如鬼魅般破空而出,刺穿对手的胸膛,它的生命也在对手胸膛中静止。
千年的蛰伏等待的就是这一刻,这极度辉煌的一刻。
辉煌之后,无声无息。
不知专诸生来是为这把剑还是这把剑是为专诸而生,或许专诸就是这把剑?
专诸出现了,可那把剑还在黑暗中,或许很快就要出现。
因为连续三个夜晚公子光都在做梦,做的是同一个梦,同一个很奇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