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帮忙抬人,却被叶子熙给抢了去,他只说我身体不好,不能做粗活,便遣我去山林里采草药去了。我想想也对,若是自己倒下了还要别人照顾,就不再硬撑了,留着体力配些草药也能救剩下的这些可怜的百姓。
棋城已是一座死城,城里的尸体无法处理,渐渐腐烂之后形成瘴气便更没有人会踏足这个地方,被安置好的百姓自然不会轻易出去,更不会将自己的秘密给泄露出去。这积云山脚下俨然就成了一片吴中最美好的地界。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我和苏先生负责配置药方,草药由我从山里采回,轩轩负责照顾并且安抚众多的棋城百姓,云姜负责从山林采来用以果腹的野菜和野果,云河帮忙熬制中药和炒菜,叶子熙则负责分发食物和药物。
在获得一定的治疗之后,这些棋城的百姓似乎渐渐地找到了生存的希望。尤其在见到了这么美的地方之后,大多人的神色从萎靡不振到渐渐有了光彩,我不能保证能治好所有的人,但我至少能够处理那些伤口没得到很好救治的百姓。有几个之前见过的毫无求生之意的人,犹记得那时刚进棋城时他们甚至都没有向我们求救的意愿,此刻却也能说上几句话,求我们能够救救大家,即便是救不活也要葬在这美好的地方。
轩轩奶奶的耳朵是被炸药炸聋的,除非遇到绝世神医,治愈的机会很渺茫,可她的眼睛是近段日子哭瞎的,治愈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我在楚城的时候曾经学过一些医术,要解开双眼的迷障,需要活血化瘀名目的草药早晚敷在眼睛之上,配以中药口服,我和苏先生提了治疗方案,苏先生稍加提点,奶奶照着用了几日,没想到几日之后,奶奶神奇地复明了。
轩轩开心得语无伦次,虽然奶奶还是听不见,但她至少可以看到轩轩的样子,看到这风景如画的地方,再也不用活在恐惧之中。
将近十来天之后,所有人的情况差不多终于都稳定下来,我们几人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完全顾不上想其他的事情,这下突然放松下来却有些不习惯了。
这一日清早,我正出门准备找个地方透透气,却见叶子熙独自一人盘坐在桃花树下把弄着一根木杖。我好奇地朝着他走去,这些天彼此都忙着自己的活儿倒也没有太多的交流,回想起之前的种种,脑海中留下的竟也都是美好的。
他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布衣,神情专注地拿着一把匕首对着木杖削削弄弄,偶有几片桃花花瓣掉落在他的头顶和衣衫上他也没有在意,那模样和当初相识时候的他截然不同,可此刻看上去那景象却也是真实却美好的。
见我走近,他抬头朝我笑了笑,没有多话。
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任何人想要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似乎都不太容易。
“你在做什么?”我好奇地问。
他捏了捏木杖的把柄,朝着我的放向给我看了看,“李大叔一条腿走路不方便,给他做个拐杖。”
“你会做拐杖?”我不可思议地问,想他一个大男人心思却也十分细腻。
“你怎的小看于我。”他没好气的,“我们行军打仗之时,什么琐碎的事情没有做过,瞧我这手工好着呢,若是拿到市集上也是能买上价钱的。”
“来,坐下。”他随意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我做给你看。”
我怔了怔,他那么顺理成章地开口,倒是显得我有些过于拘束了。我想了想,还是坐到了他的身边,却并没有真正向他学习制作拐杖的意思。
当然,叶子熙也没有要教我的打算。我们俩个沉默了许久,他低头干他的手工,我看着远方的农田,渐渐康复的张大婶重拾信心之后第一个想做的事情就是耕种农田,田地里杂草丛生,她正拉着不情不愿的云姜帮忙除杂草,农田的背后是美丽的积云山,这景象美丽而不禁让人心驰神往,我有瞬间的恍惚自己到底是否还身处吴中。
许久,还是我忍不住先开了口,
“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么美好的地方,难道你不想多住几日?”
我叹了口气,直言道,“想,我真想永远留在这里。”
“谁不想呢。”他低下头继续把弄着拐杖,“人不能永远活在美好里,享受过多少幸福,就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如果你有未完成的愿望,我可以帮你。”
“你——”我怔了怔。
“你愿不愿信我?”他放下手里的拐杖,一本正经地望着我。
我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只是这一路以来都是我在问这个问题,他却是真正地做到了无条件的信任,虽然我们彼此并没有了解太多,但他却依然排除众议救我于水火,一路上保护我,实现我一个又一个心底想着却没有说出口的愿望。而我的内心深处却并不愿意将这一切的感情归为感激,只是那一句信不信或许背后还包含了很多的意义。
我朝着他笑了笑,含糊道,“若有一天我们能再回到这桃树下,答案便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