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转了学,我就真正的开始了我的孤单,我没有一路的同学,又因为学校比较远,就连和倪陌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了。
回到家写完作业,只有面对奶奶一个人。自从爷爷去世后,奶奶的老年痴呆和暴躁症就越加严重。一般女人五十岁之后身材就开始发福,可是她没有,依旧骨瘦如柴,甚至可以说像骷髅。
奶奶暴躁症开始的时候,只有打妈妈和我来舒缓。她曾经把妈妈打晕过,为了省钱,妈妈也不去医院,没有手机,我只能抱着妈妈哭,然后等她醒过来。
洛家成了整个小区里最出名的一户,因为家暴三天两头的实施。所以,那时候,小小的心里就学会记恨,发誓今生最恨的就是奶奶。当奶奶把我的胳膊打折的时候,妈妈陪我在医院打石膏,妈妈说:“小北,别怪奶奶,她只是糊涂了。”那一刻,我看见妈妈哭了。
一瞬间,我所有的恨好像都烟消云散。那是我记事以来,妈妈第一次流泪。对,那不是哭。在爸爸被带走的时候,她没有哭;学费凑不齐到处借钱生活的时候,她没哭;奶奶打她到满脸是血的时候,她没哭;奶奶半夜把我和妈妈打到大街上,然后反锁上门,没地方住的时候,她只是紧紧的抱着我颤抖的身体,仍然没有哭。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的这片天也有下雨的时候。
记得小时候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我始终以为重男轻女的奶奶发病的时候仍然有意识残存。在她骑在妈妈身上,往死里打妈妈的时候,我拿着水果刀架在手腕上,歇斯底里的喊:“奶奶,你住手!你再打妈妈,我就自杀!”
片刻的安宁,我记得妈妈抬头看到我的时候,那种担心的眼神和奶奶那不屑的一瞥。
“赶紧去死。”就是这四个字,让我再也无法原谅她,以致后来在她的葬礼上,我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奶奶去世的时候,妈妈哭了。放学回家,门没有关,我走到屋里看到已经穿好寿衣正正的躺在木板上的奶奶脸上盖着黄绸布,心里只是咯噔一下,感觉什么地方一下子就空了。
我走到厨房,看着妈妈的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红的,就连声音都是囔囔的。我心里幼稚的想,这样就没有人打你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奶奶的三七已过。我放学回到家,还是空荡荡的一间房。妈妈上班要到十点才能回来,我在周围没有同学,只能回到家跟自己玩。
原来,独处的本领是从小练出来的。
我不知道噩梦悄悄的向我袭来。
如往常一样,吃完午饭,我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这条小路一直都是这么僻静,没有背书包,只是把要看的书放在一个时装袋子里,随手拎着。
摩托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我从来没有想过,就是这份认为它会由远及近再向远的心,让我真的失去了女生最珍贵的东西。
在荒郊野外,在我不认识的地方,在我害怕的时候,拳头,还有那个令我颤抖的硬棒,悉数落在我的身上。
那一刻我才发现,人最害怕的时候是真的哭不出来。我把我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大喊救命和奋力反抗上,这个穿着最让我恶心绿色上衣,在我的身上想要制服我。终于,他起身,整理好他自己,骑着摩托扬长而去。
我穿好衣服,整理自己的长发,尽量让人看不出破绽,拍掉粘在衣服上的黄土,朝着路的那头走去。
见到一个人就问,那里可以走到大路上。每一位好心的人都会给我指路,并没有问我其他的问题,我还在心中窃喜,看来他们并没有看出来什么。
直到我回到家,我才发现,原来不问,并不等于不知道,只是碍于一个‘不要多管闲事’的宗旨。
扎成马尾的头发上还有杂草,衣服后面还有黄土,脸上、额头还残留着被打的淤青。我洗了一次很长时间的澡,把今天的衣服全部都扔在垃圾箱里,包括校服。
妈妈回家,看到我,在听到我说的遭遇,是无法想象的痛。我是他的女儿啊,她说:“都是妈妈的错啊,如果妈妈不给你转校,如果妈妈有钱交学费,如果……”
真的,哪里还有如果。我看到妈妈第一次痛哭流涕,我真的感觉自己是个罪人,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妈妈已经很辛苦了,为什么还要让她操心?为什么让她哭的这么痛?为什么只有你的事情才能让她失掉作为天枰座的骄傲啊?
我在家休息了一个礼拜,不断地有同学来家里看我,他们都被妈妈以我不在家的借口的推走了。我亲爱的同学们,我们刚刚才朗诵完《十二岁》,我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了,连一声再见都不能当面跟你们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一周后,我又再次转回到之前的学校。再回来,看到以前的同学,我却没有了以前的心境。我再也不笑了,我打心里就觉得我低人一等。
每天上课回家,两点一线,有时候倪陌会到我家陪我写作业。她也问过我,为什么不爱笑了?我说:“笑点丢了。”
终于回忆完这段不堪的过去,现在电脑前的我还是心有余惊。
慢慢长大后的我,从来不穿绿色的衣服,最讨厌绿色,最不喜欢骑摩托车的人,最害怕身后的摩托马达声。
水瓶座的博爱,如果用在这个问题上,让我去原宥,我觉得就是没心没肺。
当我转学后,还在心里对着未来抱有一丝美好的时候,才发现,湿了水之后,看到的美景也只是海市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