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
“老奴谨遵夫人教诲。”
即便女子再能忍,随着脚步的挪动,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恶臭还是不免让她脸暗暗扭曲了一下,在离床榻还有三步之遥的地方,女子停下脚步,朝棉布处唤了一句:“姐姐?”
榻上之人没有丝毫反应,不过棉被的起伏又快了些。
女子嘴角渗出冷笑,她又唤了一句:“姐姐,是妹妹来看了,姐姐若是醒着,就应妹妹一声。”
榻上之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女子有些不耐,她朝银碧扫了一眼,银碧会意,放开女子的胳膊,大步上前,一边冷笑说:“我说夫,不,您可早就不是夫人了,老爷说您现在连做个墨府的下人都不配呢,您说奴婢该叫您什么好呢?”
银碧一口一个您,这语调跟表情与换年轻女子时完全不同,充满着嘲笑讥讽,边说着,银碧已经走到床榻边,她一手捏着鼻子,另一手猛然掀开棉被。
当银碧看到棉被下方的形容枯槁的人时,眼睛突然瞪大,眼底满是惊恐,她不自觉后退,尖叫出声:“啊——,鬼啊!”
银碧反应太过激烈,后退的速度让人措手不及,银碧后退的时候带着一股冲击力,这力道直朝年轻女子而去。
嘭——
银碧撞在女子的身上,女子先是身体一震,继而脸色逐渐苍白,她一只手爬上自己的肚子,嘴里喃喃地喊:“肚子,我的肚子疼,好疼,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
不知是太过疼痛还是太过害怕,女子颤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她指甲几乎刺进冯嬷嬷的皮肉里,眼带祈求地看着冯嬷嬷,气短地说:“嬷嬷,我的孩子不能有事,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冯嬷嬷也着急了,她来不及斥骂银碧,只用尽全力才稳住女子不停下落的身体,还一边安抚说:“夫人别急,夫人,您一定会没事的,小少爷这是在跟您玩呢,您忘了老爷曾经说过,小少爷像极了老爷小时候,是个调皮的,看看老爷如今,小少爷以后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的,为了小少爷,夫人,您一定要坚持住,来,夫人,跟着老奴做,呼气,吸气,对,就这样,要慢。”
冯嬷嬷一边不停地鼓励女子,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已经呆愣的银碧。
被冯嬷嬷恶意的眼神惊醒,银碧心头涌出一阵恐慌,她知道夫人的性子,不管小少爷有没有事,她一定会死。
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正在她双腿瘫软之际,冯嬷嬷大声斥责: “银碧,你还不快去找人过来!看她做什么?”
见银碧看过去,美貌妇人狠狠瞪了一眼她,那一眼,满是杀意很恨意。
她腹中的胎儿是自己盼望了七年才有的,她千般小心万般珍视,这孩子更是老爷最为看重的,是她能否继续掌控墨府的筹码,她没想到到头来却毁在她一向信任的丫头手里,这怎么能让她不恨?
银碧浑身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内冰到外,她知道自己这回是没有活的机会了。
“银碧,你个死丫头,还不快点去找老爷?”冯嬷嬷再次朝呆傻中的银碧吼道:“如果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劈了你。”
银碧胸腔骤疼了一下,她脸色苍白,愤恨地瞪了一眼床榻上面带嘲讽的女人,而后踉跄着往外跑。
“嬷嬷,你告诉我,我腹中的孩儿一定没事的,对不对?”美貌妇人已经没法移动分毫,她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冯嬷嬷身上,不停地寻求冯嬷嬷的保证。
“夫人,相信嬷嬷,您可是经历过万难千险才得到今天这一切的,夫人还记得青阳大师的话吗?我们墨府将来是会出一个将星的,这将星定是会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您就放十二个心吧。”冯嬷嬷一边安慰,一边频频往外看,她呼吸也急促起来,只因为女子脚边的血迹已经越来越多了。
银碧这死丫头,平常要她做事倒是利利索索的,这会儿关键时刻,却一点跟不上趟子。
就在冯嬷嬷心下不停咒骂银碧时,门口传来一声通报声。
“老爷到!”
冯嬷嬷听了,惊喜地对美貌夫人说:“夫人,你听到没?老爷已经到了,没事了,老爷来了,夫人肚子里的小少爷一定会没事的。”
不知是否听了冯嬷嬷的话,女人含水秋眸眨了眨,噙在眼眶内的泪滴顺颊而流。
中年男人进门便看到这让人动容的一幕。
“晚晚?你怎么了?”墨青自然看到秋晚脚边的血迹,他三两步跨上前,一把将人抱住,心疼地低喊。
感觉到心底悬空,秋晚心下悄悄放松,眼底的泪水却是涌出来越多了,她将头埋在墨青肩头,身体小幅度抽搐,悲伤地说:“老爷,对不起,晚晚对不起老爷,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墨青已经大步往外走,一边吩咐贴身小厮:“还不快请大夫。”
“是,老爷。”
小厮正往外走的时候,墨青又喊了一句:“去请许御医,要快!”
许御医本名徐谦,医术在整个东篱都是屈指可数的,深得东篱皇上的信任,虽仅仅一个御医头衔,可是待遇却是连院史都不及的。
墨家与许御医有恩,许御医曾坦言,凭着这个恩情,他可以免费为墨家看一次诊,这么多年,墨青一直留着这个条件,为的就是万一有救命的时刻,好保住自己一条命。
贴身小厮墨忠跟了墨青十多年,自然知道他家老爷是多么看重许御医的这个救命机会,以往身体即便有什么问题,也是舍不得使用的,没想到老爷竟然能将这个机会用在夫人身上,由此可见,老爷是多么看重夫人。
见墨忠一时没反应过来,陌青声音杨高:“墨忠,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好的,老爷。”
墨忠不再犹豫,大步往外跑。
墨青紧接着抱着秋晚往外走,冯嬷嬷紧随其后,不过走了两步,突然噗通一声跪下,膝盖磕在门外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墨青回头,见状,呵斥一声:“你个老货,夫人都这般了,你竟然还敢阻止,你这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