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承认自己身体突然抖了一下,左征不着痕迹的把手往我腰上扣,嘴角撑起完美角度的笑容,他把我往前轻轻推了推。
他在示意我讲话。
我清楚我接下来的话会有多重要,我接下来的仕途,我的孩子,以及陆礼承的愤怒,都会在我要说的这番话后,渐渐变成事实。
站在话筒前,我紧张的手指僵硬着,努力表现得能镇住场子的样子,可视线老是不由得往那个角落飘,三两下后发现那块空了出来。
是他走了,还是我产生幻觉了?
“思思。”
在我停顿了几秒钟后,左征温声喊着我的名字,他该是有点不耐烦了,正催着我快点演完这一段。
左征未婚妻……
多么完美的头衔,简直就是个活招牌,想都不用想,在这圈子里能得罪左征的寥寥无几。
只要我开口承认,或者点下脑袋,那我以后毫无疑问的,一定会顺风顺水。
明明不用考虑,我却足足在台上站了有一分钟时间,这短时间的空白足以让台下的议论声变得嘲杂。
不用偏头,我甚至能感觉到左征在我身边渡来的怒意,我攥紧的手心沾了一层汗,明明只要点个头就好。
气氛在我的沉默里变得越来越古怪,左征同我一样牢牢的闭着嘴,他没出来缓和气氛的意思,他在逼我表态。
我微微张嘴,声音比我想象的嘶哑许多。
“我……”
“噗,大家别被左老板的小伎俩给骗了,说是介绍未婚妻,指不定又是想给手里的苗苗们造造势卯足噱头,前天晚上还在人家床上说买钻戒呢,这会儿突然冒出个未婚妻,大家伙儿说,我信还是不信。”
一条琉璃红长裙款款摆动,大波浪长发披散在香肩。从台下挤过人群优雅的上台来挽着左征胳膊的,是正当红的一线舒玫!
舒玫莞尔一笑,手腕轻轻搁贴在左征的手脖子上,暧昧的视线流连在左征脸上,再用另一只手指贴着他下巴,把他脑袋轻推来对上自己视线。
关键是左征依旧一副从容姿态,不避不迎。
活脱脱一副俊男美女相恋的和谐场面。
台下的吵闹声更甚了!
这一玉女形象示人的舒玫突然打扮的这么妩媚不说,出道五年的她第一次明里暗里的提及自己的另一半,对象还是左征!
站在这两人面前我显得尤为多余,我小心翼翼的缩到人群里,至始至终都没人再把关注视线放我身上。
我莫名得从备受瞩目的主角,一下沦为个看客。我松了口气,偷摸摸的退下了,走到一半,左征犀利的眼神快速扫我一眼,吓得我发憷,再看,又没了。
我赶紧往后走。
从会场里出来,冷风刮在肩膀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我抱了抱肩膀取暖,脑子很乱。
舒玫现在是随时能上头版头条的人物,怎么可能突然主动破坏自己星途,宣布跟左征有牵连,就算有,按她的位置想,只会瞒了又瞒,左征是哪方面的牵线人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能让这个准一线出来搅乱整个局的人,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我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只担心今晚的表现不满意,我还能不能如约见到孩子。
晚上,我公寓里。
我已经换好了衣裳,双腿蜷曲坐在沙发上,小白帮我温了杯牛奶放我面前,坐我旁边,气氛静谧,除了我仿佛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声外。
直到一阵规律的叩门声响起,我健步冲到门口,赶紧拉开门一看。
嘴上期待的笑容,在看到来者只有一人的时候垮了点,我努力保持微笑:“进来吧,要不要换鞋,你想喝点什么,还是……”
“要去见你孩子吗?”
进门后的左征冷不丁的冒了一句,我仿佛浑身的血液逆流回脑子里,除了“孩子”两个字,其他的都听不进去了。
我连忙点头,紧张的连睡衣也没换,就跟着左征一起下楼了。
期间他只字不提聚会上的事,我也不好开口。我的沉默算变相的忤逆,一定让左征非常失望。
可他即便如此还愿意带我去见孩子,是真的吗?是我从一开始就把左征想得太糟糕了吗。
轿车缓慢行驶在黑夜里,周围的霓虹灯依旧闪烁着,我心跳得很快,手指抠在门边上不敢乱动。
直到小白脱口而出的一句“到了”,我震惊,又想起小白是猎鬼人才放松了警惕,她能嗅到陆礼承的气息也会发现别人的,比如我孩子。
这么说来,我孩子真在这里?
我紧张又激动的从车上下来,紧紧挨着左征站,他朝前走,我半步不敢拉下,走得很急,忍不住轻声冲他道谢。
左征勾了勾嘴角,一个字没说。左征说话,我害怕,他不说话我更恐惧。但此时我只奔着孩子去,其余的倒没多想。
直到左征锃亮的皮鞋踩下最后一个音,再没动了,我也跟着停下,望着面前的建筑,居然是个……幼儿园。
破旧不堪的,荒凉的,好像成了危楼,再没人进去过。
“就在这里,十分钟。十分钟你找出来,你带走,以后你们的安全我全权负责,如果你找不出来,或者找错了,后果自负。”
我猛咬下嘴唇,刺痛的感觉提醒我不要失控,我尽量平复好情绪,放低姿态,唯诺道:“对不起。”
“九分钟。”
“刚才是我不对,你放了他,你要我怎么做我会照做,行吗?”
“八分钟。”
“左征,我向你道歉,我向你下跪都可以,求求你,跟他没关系……”
“七分四十秒,猎鬼人多走半步,减少一分钟时间,亲爱的,你还有七分二十秒。”
左征说话声音很轻,像他平常一贯的温柔,却没有一点温度,他笑容无比阴冷,在黑暗里看得我浑身恶寒。
他像嗜血的撒旦,对我施下恶毒的诅咒。
我深吸一口气,再没看左征一眼,转身朝幼儿园方向进去了。
现在能救我孩子的,只我自己。
空荡的老旧幼儿园有三层楼高,破旧不堪的窗户微微打开,一边是堆放陈旧坏败的游玩设备的操场还有个长方形的小坑,里面堆满了泥沙。
进来之后,我没回过头,身体周围的冷空气像骤降了好几度,非常冷,我顾不上那么多,视线在周围扫了好几遍,再大声的喊。
面前的危楼像容纳声音的容器,余音绕了一圈,一遍遍回荡在十几个空教室里,声音阴阳怪气的,不像是我发出来的。
约莫一分钟过去,什么都没发生,我着急,想冲上楼去看,没走两步,旁边突然发出“咿呀”的声音。
我惊恐的扭过头去。
操场的跷跷板,竟自己动了!
静止的秋千甚至以夸张的幅度前后摆动,连地上的沙坑,也发出细细的沙流声音,皮球更是在没有任何外力的状况下,再地面上下弹动。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小操场上,竟然一下浮现出好几十个小孩子的样子,几乎那一瞬快占满了整个操场。
两个正坐在跷跷板上玩闹,三个握着铁链在秋千上欢快的荡晃,还有蹲在地上玩沙的。
每个孩子嘴角夸张的牵扯,却一点声音没发出来。
我大惊失色,双脚僵着无法动弹,就在这时候,这群小孩儿似乎注意到我,几乎同时停止了全部举动。
只那几十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诡异的,怔怔的盯着我。
“妈妈。”
几十个稚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森冷的像饥饿的小兽发出痛楚的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