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依晨惊呼一声,晕厥过去。
颜竹黎冷冷笑着,转头,看着韩学士紧握自己手腕的手,沉声道:“放开!”
韩学士哪肯放手,颜竹黎便叫楚冷夜:“你撕开她的衣袖看看。”
楚冷夜闻言,食指在韩依晨臂上划过,衣衫自动分开,露出白藕一样左臂,臂上紫了一块。
“我挡了她一下,她才刺中了自己。”颜竹黎淡淡说道。
这紫印,自然是她刚才加上去的。
“胡言乱语!”韩学士扼紧她的手腕,眼中涌出狂暴之色。
刚想运力,身子却被一股力道震开了数步,楚冷夜挡在颜竹黎身前,说道:“韩大人,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你还怀疑什么?”
韩学士气得老脸直抽:“事实就是她想谋害晨儿,你们包庇她!”
“包庇?”楚冷夜冷着脸道,“晨儿是我表妹,我何以要害她?我可告诉你,大婚之日,婚房现出凶器,这是对夫家的大不敬,也是极大的不吉利!这事若传到泽越皇室耳里,就算凌皇子不在意,泽越帝会不放在心上吗?”
韩学士闻言一震。
这匕首确确实实是自己女儿带进新房的,要是说出去,可怪不着颜竹黎……楚冷夜冷笑一声:“到时候,死的怕不是她一个人,整个韩家都要陪葬!如果你不怕的话,那就将这事闹到皇上面前去吧,最好闹得人尽皆知,反正韩依晨又没死,阿黎是不会偿命的。”
他说完,雷厉风行,便唤决刹:“你这就去皇宫……”
“等等!”韩学士脸上露出一抹惧意,终于开了软口,他一脸恨色,却只得说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慕国公面色绷得紧紧的,冷声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错在哪吧,这事,是晨儿先犯的错!她居然在新房中玩匕首,这话被泽越帝知道后,韩家倒霉,慕家也讨不了好去!”
韩学士点头,额上渗出冷汗,厉声叫道:“出去,封住所有人的嘴,谁敢将消息传出去,就是死!”
几名侍卫立即狂奔出去。
外头人都知道,里面不止有韩家人,还有颜家、祁王爷,更要紧的是楚冷夜也在。
没有人会自寻死路,将这事说出去。
慕国公看了一眼韩依晨,又看看颜竹黎,说道:“真相到底如何,只怕不得而知了,总之,两个丫头,总有一个不对的。”
南宫黎的心微微发凉,在这事上,他相信颜竹黎,她那么聪明,真想要韩依晨的命,不可能采用这样的方法,也不可能失手。
但晨儿呢?
他有些沉痛地闭上眼睛。
这事,也不能全怪晨儿,如果不是楚冷夜退了她的婚,将她逼得走投无路,她那样一个善良的女子,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颜竹黎则不愿再在这间房里待着,便说道:“我先行离开了。”
韩学士脸色微变,可也知道无理由拦她,只得偏过头,装作没看见。
楚冷夜见状,也起身,悄然离房。
慕国公、慕绍倾则叫来大夫询问韩依晨的伤况。
期间,韩府管家和出去传话的侍卫来了一趟,与韩学士神神秘秘说了半天。
韩学士进来时,脸色凝重。
“嘴都封住了?”慕国公沉声问道。
这件事疑点很多,如果说是颜竹黎动的手,他委实不能相信,与阿黎相处这么久,他知道这丫头聪明剔透,绝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可若是说韩依晨,他与韩依晨祖孙这么多年,对她的人品也完全信得过麸。
所以,现在慕国公心里一团糟。
他怕的不是别的,而是韩依晨迈她娘的后路,那就太令人心寒了!
韩学士走过来,低声说道:“今天来往的人太多了,刚才他们出去也不知道有没有说给外人知道,人多嘴杂,实在难封得紧。”
“这可怎么办?”慕国公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怕您老接受不了。”韩学士沉吟着说道。
“有什么办法?”
“颜竹黎是您最爱的外孙女,谁都知道,但跟她的名誉比起来,慕韩两家的声名更重要。”韩学士缓缓开口。
“不行,不可能!”慕国公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一口拒绝说道。
韩学士愣了会儿,苦笑一声,说道:“我这也是为大家好。如果晨儿在大喜之日摆弄匕首的事传到泽越,泽越帝退亲是小,皇上难道不会怪罪下来?就算我们能顶得住他的怒火,但这件事无疑成了他对付世家的把柄。”
慕绍倾在一旁默默观察他,韩学士苦笑下掩饰起的精明没能逃脱他的眼睛。
慕国公再次否决:“那我也不能拿阿黎的声名开玩笑!”
“颜竹黎到底是半路进来的,做错了事皇上也怪不得我们,这事只推到她身上,我们大家心里头清楚,又不追究她什么,但能保得两家安危,那也是值得的。”韩学士劝说道。
慕国公听他说得越来越不像话,怒而起身,喝道:“闭嘴!明明不是阿黎做的,推到她身上,那就是毁了她一生!韩家如何也罢,慕家如何也罢,在我心里,都不及阿黎!这等主意,你还是甭打得好!”
说完,他迈开老腿,坚定有力地离开主房,慕绍倾脸色肃然地跟了上去。
他们一走,韩学士脸庞便扭曲了起来,紧紧握住拳头,心中大骂慕国公和颜竹黎。
“咳……”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韩学士赶紧回过头。
韩依晨睁着眼睛,望着他:“父亲,”韩依晨到底伤得不轻,说话也是颤巍巍的,“这事,千万别传出去……你,你叫人出去传,就说,说是颜竹黎……”
韩学士见她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赶紧接过来道:“为父知晓,就说是她带了凶器来刺杀你。”
韩依晨面色一缓,点点头。
韩学士眼光复杂地看着她,半晌,低低叹道:“晨儿,真是你做的?我没想到,你竟会做到这个地步。”
韩依晨垂上眼睫,不再说话。
而这边,颜竹黎已经离开了韩府,径直回了慕府,一路都是楚冷夜相陪。
颜竹黎自是将早上房内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说了。
楚冷夜闻言,眉目布满冷色。
颜竹黎嘲讽道:“我见韩学士对我敌意也很大,当年,我娘毁了与他的婚约,颜家将慕榕娇嫁了过去,慕榕娇与太后有交易,可见在这桩婚事上太后帮了忙,韩学士也许是迫不得已娶了她。他一定恨透我娘,对我也敌意才这么重。”
楚冷夜望着她那张与画像上的慕月铃神似的脸庞,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低声道:“韩学士确实有恨你娘,但应该也是喜欢着的,他不喜欢你,是因为你的父亲,还有我。”
颜竹黎轻“嗯”了一声。
两人默默无言,一直到慕府。
楚冷夜离开后,颜竹黎脸色便是一沉,唤榕柳取书信来。
榕柳也是与她一同去了韩府,只是一直守在外院,这会儿才有空问颜竹黎:“小姐,今天后院到底怎么回事?”
颜竹黎一面磨墨,一面将事情经过与她说了。
榕柳听了后先是目瞪口呆,而后气得咬牙切齿:“韩依晨实在太狠毒了!好深的心机!”
颜竹黎伸出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噤声,才提起笔在纸上写起来。
“小姐,你这是写给谁?”榕柳好奇地问。
颜竹黎也没打算瞒她,淡淡说道:“虽说韩学士要人封嘴,但保不齐他在后头乱造谣言,所以,我要将这消息先一步扩散出去,韩依晨,她敢陷害我,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她之所以将这事事无巨细地告诉榕柳,就是想让这个站得离自己最近的丫头多学着点儿,毕竟,榕柳还要陪她很长一段时间。
颜竹黎这信是写给宫霖的,宫霖身在泽越,又有血骷髅这样的便利条件,什么消息经他一传,一天之内必定传遍整个泽越。
再说韩府,出了这样的事,婚肯定是暂时结不成了,韩学士亲自进宫,说明原委。
皇帝是不能骗的,但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也只有他、慕国公、楚冷夜等几人清楚,所以他们将口供对好,所有罪责推到那个打造匕首的小丫鬟身上,说凶器是她带进去的。
皇帝龙颜大怒,便将那丫头给斩了,书信给泽越方面,延迟婚期,而这封给泽越的信,只字未提“凶器”。
一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就是这样传变了味的。
韩学士回府后,慕国公还未离去,偏房门前,跪着一人,正是柏萱。
她已经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了,一张脸雪白如纸,跪在那动也不动一下。
想到这丫头竟然也跟着韩依晨胡闹,险些害了女儿的一生,韩学士就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来人,拖出去鞭三十大鞭!”
“光打鞭子什么用?这样的奴才,应该直接杖毙了!连替她办事的丫鬟都被斩了,难道出谋划策的不该死?”慕国公同样也是一脸冰冷,他心里怄着这口气,就等韩学士回来将这贱婢给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