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竹黎走进了密室,雨妈低着头跟在一旁,举着灯笼照明。
“这里太冷清了。”颜竹黎叹了一口气,目光却直直地看向正中间十字架上的女人。
那女人闻言,立刻抬起头来,她的脸色苍白,满脸污泥,看上去狼狈不堪,正是若愚。
当若愚看见那张“宫少爷”的脸,五官狰狞扭曲,眼中除了不甘心,还有一丝恐惧。她知道,这个宫少爷,就是颜竹黎!
颜竹黎抱胸笑道:“若愚,在这里过得好吧?”
若愚怒目而视。
“呵。”颜竹黎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也敢兴风作浪!不过,若愚,你这辈子,只有做下人的命!”
若愚原就是个心比天高的人,脸色扭曲得可怕,大声尖叫道:“颜竹黎,等二皇子知道当年的事后,看他怎么对付你吧!”
“这事你不必操心,我只知道,现在,我想怎么对付你都可以,你是我的丫鬟,我便是赐死你也不为过!若愚,你说是不是?”颜竹黎云淡风轻地说着。
若愚的眼神一动,强忍住恐惧,讥讽着说道:“颜竹黎,你不过就是一个被颜家逐出府的东西,有本事自称小姐?”
颜竹黎轻笑:“我当然是有本事的。我永远都是小姐,而你,永远都是奴仆。”
看着若愚扭曲的面庞,她微微一笑,说道:“雨妈!给我这位最忠心的奴仆十个耳光!”
语音一落,雨妈便冲了上来。
“雨妈,你敢!”若愚本能地拿出往日的架子,嚷嚷道。
雨妈早就看不惯她了,恶狠狠的一掌扇在她右脸颊上,扬声骂道:“若愚,你还以为你是谁啊!我们心里从没将你当过主子,你不过就是个披着面具的奴才,还瞧不起我们!也不拿把镜子照照,就你这奴才样,还妄想当主子,真是痴心妄想!”
若愚被她贬得脑中一片空白,雨妈十数掌毫不留情地掴了下来。
颜竹黎喊了一声停,勾唇说道:“背叛主子,在天洛,是必死无疑!不过,我怎么会让你死得如此容易呢?”
“你放过我吧!”若愚嘴角喷出一口鲜血,渐渐绝望,“让我去死吧!”
做为颜竹黎曾经的属下,她不会不知道颜竹黎的那些令人发指的手段,想起来便觉心寒。
“死?还没玩够呢,怎么能死?”颜竹黎诡异一笑,云淡风轻地看向雨妈,“雨妈,后天澄月楼开办澄月宴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雨妈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小姐,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您的吩咐了。”
若愚听得她们谈论此事的神情无比诡异,心头不由腾起一丝惧意。
颜竹黎微勾薄唇,淡淡道:“就算是没有外人,也不要称呼我‘小姐’,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是知道的。”
雨妈立刻点头称是,改口非常快:“宫少爷说得有理。”
“嗯。”颜竹黎肚里冷笑,小姐?她的小姐早就死了!自己可不会真拿这些背叛过她的人当自己人橼!
她的眼光缓缓移向若愚,声音冷了一度,“若愚,我从前待你不够好吗?为何你要背叛我?”
墙壁上镶着八角灯烛,昏黄的灯火丝丝缕缕投下,照在十字架上的女子身上。
若愚仰起头,狰狞地大笑了几声,凌乱的长发顺着额际滑下,衬着中间那张苍白污渍的小脸越发可怕。
“为什么要背叛你?颜竹黎,你除了自私自大,还有什么出得了头的?”若愚尖叫道。
“你从小便苦练武功和医术,四处卖乖讨好,资助孤儿院,实际上就是利用她们给你卖命!可凭什么我也要跟着你过这种刀头上舔血的生活?我不想学武,你却硬逼我学,我不想杀人,你却强迫我杀人!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可最后呢?被人尊敬赞扬的只是你颜竹黎,我不过是条走狗罢了!”
颜竹黎静静听她说完这些话,打量着她的神情。
若愚真是她之前的贴身丫鬟吗?
现在的她,气势旺盛,语言犀利,当真不像一名下人,难怪她的心如此大了。
她顿了顿,轻启粉唇:“若愚,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你最想说的吧?如果你真不想跟着我,你可以远远离开,相信以你的本事这不是问题。可你呢?你若愚却挑拨离间,煽风点火,孤立了我,最后还派人去刺杀我。你若真不喜欢过打打杀杀的日子,又何必还带着整个澄月楼投靠二皇子呢?”
雨妈这时怒喝若愚:“你说得不对!我们大院受了小姐的恩惠,是自愿为她做事的,你忘了吗?当时,我们还焚香立誓了!”
若愚气怒道:“只有你们肯为颜竹黎卖命!”
“啪!”颜竹黎右脚上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巴掌扇在若愚的脸颊上,若愚的右颊立刻现出五条血红的手指印,她惨呼一声,血水沿着嘴角流下。
颜竹黎的脸容猛然罩上浓霜,朗声说道:“胜者为王败者寇!在我的字典里,没有退让两个字。有些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若愚,你已经放纵得够久了!”
她转过身,留给若愚一个冷漠高清的背影:“走!”
两天后,澄月楼举行神秘澄月宴的消息不胫而走。
虽然不是花魁大赛,可隆重度却绝对不比花魁大赛低。
日头还未全落,澄月楼上下便坐满了客人,一楼大厅四周点起二十八盏灯火,将整个大厅照得一片雪亮。
来者有朝中卿贵,也有商教九流,平民百姓,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四大世家的人这么早就来了?”
“这还不是最稀奇的呢,我刚看到冷侯爷,往常就算是花魁竞选,他也不会亲自来,今晚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不仅世家上层都来了,你看看在座的,好多朝中官员,那有兵部尚书,那边又是……哎呀!丞相也来了!”
颜竹黎此刻站在二楼,南宫黎的那间专有房内,从这个角度很容易将整个大厅揽之眼底。透过窗子,她的目光徐徐将东南西北的包房扫了一圈。
四大世家的灯火皆是亮的,窗户也大开着。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南宫黎清润好听的声音含着一丝笑意:“师妹,你可真有本事,今晚居然来这么多有身份的人。”
颜竹黎微扬唇道:“这可不是我请来的。”
南宫黎与她并排站在窗前,敛了玩笑之色道:“他们给的是慕家的面子,前不久在宫宴上,颜家死去多年的大小姐慕月铃突然出现了,不过一直没找到。澄月楼人多嘴杂,兴许能发现一些线索。”
提到“慕月铃”,颜竹黎身子微颤,很快又恢复成了常态:“今晚可要大赚一笔了!我下去看看。”
她折身走出包房,顺着楼梯下去。
然而,刚走下楼梯,便看到一行人走过来。
领头的是慕国公,韩学士、慕榕娇、慕绍倾都在,楚冷夜也陪伴在侧。
其中还有一张身姿修长的陌生男人,脸形优美,棱角分明,肌肤白净,生得一双好凤眸,略显狭长,眸子深遂流笙,颇为俊美。只是,眼角的细纹十分明显,出卖了他的年纪,应在四十岁左右。
颜竹黎匆匆一扫后,便垂下眼睫,退到楼梯的第二阶上。
隔壁是颜家的包房,单设了木质梯,正开在这个楼梯的对面。这一行人所去的方向必是慕家包房了。
楚冷夜注意到她,眸光微动,放慢脚步。
待慕国公与那中年男子一行人上去后,他才向颜竹黎走来。
颜竹黎也抬头望向他,不消说话,一个眼神便已消融一切。
慕家包房的窗子应声推开,露出一张素颜的苍白小脸,却是韩依晨,她冲慕国公等人招招手:“外公,我等你们很久了。”
颜竹黎薄唇微抿,韩依晨何时来的澄月楼?她一直在忙,刚才歇下,竟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可见今晚澄月楼实在忙不过来。
“表哥……”韩依晨低头看了楚冷夜一眼。
楚冷夜眉头不禁皱起,回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作回答。
颜竹黎淡淡道:“你上去吧,我也正有事去。”
她说完,便要从他身侧绕过,楚冷夜握住她的手臂,低声问:“不高兴了?”
“没有。”颜竹黎神情淡漠,声音也是淡漠,“能有什么不高兴呢?”
楚冷夜语声含上无限心疼,低低道:“虽然你戴着面具,可只要你一皱眉头,我便知道你在想什么。阿黎,我委屈了你。”
“那你打算何时和她退婚呢?”颜竹黎话锋一转。
她能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也知道楚冷夜的心意,只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两情相悦就能解决的。
“你上去吧。”颜竹黎突然觉得有些累,“我去忙了。”
她挣开楚冷夜的手,大步迈向后台。
伸手扶了扶额头,心中嘲笑,兴许是这几天压力太大了,想的事情多了,她竟然对未来一阵茫然。
她当真要戴着人皮面具过一辈子吗?
以前没想过,是因为不知道她的真容竟然会影响到这么多人,可现在,她知道了,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穿插在人流中,她回头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