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易扯了扯嘴角,眼下有一丝惊怔,突然间甩手回到门旁,叩击门环,敲开了门。
颜竹黎背靠着墙壁,懒洋洋地笑着,没一会儿,房内响起一声刺耳的杯碎声,紧接着便是何浅的哭声。
“易,原谅我,请你原谅我,我只是太爱你了,想要与你在一起……”
“你住在这里好好反思今天的事,我娶你,自然会承诺的,你只用在这里等消息!”冷易眼中划过厌恶,闪身出院,遥遥离去。
颜竹黎冷笑。
以后,冷易就算仍要娶何浅,这件事永远成了他们间的隔阂。如此,她便满足了。毕竟何浅对罗亦竹的敌意,她不能没有表示。
她缓缓往回走,回到颜府,让箐虹带了银票去药馆取药草,送进竹叶阁不题。
晚膳后,在郊外农庄见过的家丁果然踏着轻功飞进竹叶阁,将手里一盏葡萄捧给颜竹黎,恭敬道:“小姐,这是主子让送来的。”
他的行动并没有避开榕柳和偌萄。
两人都是一惊,对望一眼。
偌萄垂下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榕柳暗暗惊喜,现在的小姐,可不是无人问津了,十二皇子待她至亲,连在洛都行事那样低调的二皇子,都主动来邀自家小姐去皇兴寺。
这盏葡萄,又是哪家公子送的呢?
颜竹黎看了眼水晶打磨成的小盏,啼笑皆非。
不能贪吃……可尼玛谁来告诉她,这千里迢迢送来的只有六个葡萄吗?
看她一脸苦笑,家丁也挺尴尬,心内嘟嚷几句,嘴里传达着楚冷夜的意思:“主子说,您的胃不好,不能多吃,但每顿饭后,都会有新鲜的葡萄吃。”
颜竹黎刚接过小盏的手一颤:“每顿饭?”
“属下每日给您送三次。”家丁答道。
“这太麻烦了,不是有冰块吗?用冰块镇着。”颜竹黎朝屋内瞥一眼,这冰块,也是那家伙天天叫人送来的。
家丁忙摇手:“用冰块镇着那味道就变了,要吃就吃刚从藤上摘下来的,否则,还不如去街上买呢!”
颜竹黎点头,这点她赞同,只是想吃得更多些嘛!便指向一旁站着的榕柳和偌萄,问家丁:“那她们呢?她们也想尝尝鲜,多送点来,我相信你家主子没这么小气。”
家丁翻了个白眼,是没这么小气,从来没有对女人这么关心照顾过!脸上保持着笑意:“主子说了,其他人想吃的话,去买来吃,这葡萄稀有,只送给您一人尝。”
颜竹黎无奈地扯扯嘴唇:“好好,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颜竹黎接了葡萄,轻轻剥起外皮。
果然,接下来两天,一日三餐,每顿饭后,没多久,这名家丁就会将葡萄送过来,每餐都是六颗。
颜竹黎嘲自嘲,人家喝六个核桃,她吃六个葡萄,倒有点心意。
她算了算日子,第二天便是韩小姐的生辰,穆安府,一定很热闹!虽然那位小姐身染重病,但她的生辰,一定是照过的,何况还是十五岁生辰,及笄,多重要的一天啊。
当晚,她早早吹灯熄了。
躺在木床上有些睡不着,翻个身,忽闻窗子“咯吱”一响,一道身影窜了进来,速度极快,她急忙坐起来,抓了睡不离腰的雪锦,灵敏地翻下床。
来人好快的身手,可见不是南宫瑾。
“阿黎,阿黎!”苍老的声音从那矮瘦老头的嘴里焦急唤出,颜竹黎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消失许久的七夜医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与她见面。
颜竹黎站在门旁,从离门最近的小条桌上摸了蜡烛火石,“嚓”的一声,她点亮烛台,微弱的光芒轻轻跳跃着。
“师父,遇到什么事了?”她朝床前的七夜医叫道。
七夜医斜飞过来,一掌朝她胸前拍去。
颜竹黎急忙避开,昏黄闪烁的灯火中,气氛极为凝重,她手心渗出汗来,内心很是不安。
这一掌,自是没有伤到她,只是将她捧在胸前的烛风吹灭。
“别点灯!”七夜医压低声音说道。
颜竹黎松了口气,又问:“发生什么了?”
借着刚才一闪而过的烛火,她将七夜医从头到尾看了个遍,是师父没有错,如假包换。
七夜医贴到窗旁,将窗子拉开一条大缝,认真听了下窗外的动静。
寂静深夜里,只听到簌簌晚风吹打落叶的声响,他这才从怀里掏了样东西出来,借着轻薄的月色,颜竹黎看得真切,那是一根长长的人参,下面长着两个脚,像是孩童一般,她轻呼一声。
“这就是千年宝参?”
肯定的语气。
七夜医点头,将人参递给她,嘱咐道:“是,你将它藏起来,明天开始,每餐用它炖汤喝,一次切一片,胃要慢慢养。”
颜竹黎看到他疑神疑鬼的样子,猜到七、八分了,问道:“是楚冷夜和南宫黎在追你?他们被你骗了?”
她可记得,当初师父离开时,说了要把宝参还给人家的。
七夜医不爱听这话,哼了一声:“谁被骗了!你师父如此聪明绝顶,还会被人骗吗?我甩了他们,将宝参藏在你这,他们怎么也找不到。我要走了!”
颜竹黎握着这宝参像个烫手山芋似的,皱着眉叫他:“师父……”
七夜医已经跳上窗台,有些不耐烦地回头:“丫头,什么事?”
“这宝参,到底是你的还是师兄的?”颜竹黎犹豫着问。
“啪!”七夜医从窗台上摔下来,摔在室内,四仰八叉,姿势极其难看,抬起头,惊问,“你怎么知道他是你师哥?”
颜竹黎愕然张大嘴,反应过来怒道:“南宫黎,竟敢诓我!”
七夜医拍了下地面道:“他认你了?没有对你做什么?”
颜竹黎叹道:“说您出行前让他指导我的医毒之术,我很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失忆了?”
七夜医长叹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应该是从老莫嘴里诈出来的。这小子……好了,别怪本大仙瞒了你这么多年,当初你与南宫瑾那小子亲近,我只怕说出来,引得你们师兄妹反目,既然认了,那就好好相处。三年前,你师兄被人设计,曾经来问我,那张人皮面具是不是我做的,阿黎,你心里有数。”
颜竹黎听得七夜医说出这番话,脸部肌肉微微一抽,设计南宫黎的事情,师父只怕是知情的,想到此,她索性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问:“师父,过去的事情我记不得了,南宫瑾现在于我,只是路人,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想知道,师父告诉我。”
七夜医看着她从容的小脸,话语一滞,而后面带笑容地说道:“不记得更好,那些破事情,也不必记得。你师兄也是自愿前往磬铭山的,否则,他也不会去。”
颜竹黎心中一动,原来南宫黎虽被设计,但皇帝老儿也信任他,没有处罚他,只让他去磬铭山,而师父话的意思,这其中,南宫黎也是愿意的,否则,他有不去的办法。
颜竹黎思维本就敏捷,反应又快,很快跳过这个话题,问到心中所想的事:“韩小姐究竟患的是何病?”
七夜医挠挠头,似乎思索了会儿,道:“一种很少见过的病,本大仙是从未见过。”
“那这宝参呢?是给她治病的唯一良药吗?”颜竹黎将人形参捧起来,仔细端详着。
七夜医语气不是很肯定:“这宝参是几年前在天山脚下南宫黎先发现的,当时为师与他一起寻找良药,却落后一步。他说要拿这参给那才女治病,本大仙怪怨他心中没有师妹,但这小子狡猾,我说不动,便假装与他一起去了穆安府一躺,明面上是给才女看病,实则将宝参从他手上骗了出来。”
颜竹黎连抽嘴角。
别看七夜医为人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不差于女子。
否则,也当不成这盛世名医了!
七夜医摸摸鼻子,并不以此为耻,笑嘻嘻道:“人形参固然是好宝贝,但更适合我宝贝徒儿的胃病,那韩依晨现在半死不活的,还不如死了痛快。”
颜竹黎勾唇而笑,微闭眼,这段时间消化的医学知识一一从眼前晃过。
前世,她曾在金三角卧底一年,身份便是名大夫,对于西药与临床有过一段时间的研究,来古代后,所接触的都是中药,但万变不离其宗……
想着,话也脱口而出:“这宝参,既然到了我手里,绝没有归还的道理,不管是抢的骗的还是偷的,吞进嘴里的,不会再吐出来。”
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七夜医闻言,欢脱得如个孩子似的,鼓起掌来:“好孩子,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这东西既然和你有缘份,就拿了。”
颜竹黎微微一笑,怎么感觉这压根儿不是一对神医师徒,完全就是神偷师徒了!
窗外,一阵屋瓦响动的声音,声音不大,有如一只猫在屋顶疾窜,七夜医脸色一变。
颜竹黎沉下心思,侧耳倾听。
屋瓦的响声呈两条直线,显然,过来的是两个人。
“楚冷夜,还是南宫黎?”她微蹙眉,七夜医抢过她手里的参,上下左右一番打量,似乎想找个地方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