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这是干嘛?给阿槿找男人?阿槿还小,又是个有主意的人,你别白费心思了。”文舒瞅了眼那画上的男人,笑道:“再说,阿槿才不会喜欢这种酸儒。”
文夫人轻轻在她头上扇了一巴掌,好气又好笑:“是给你找婆家!傻丫头,你不是最喜欢这种会念诗吟句的公子么?瞧瞧,如何?”
文槿满头黑线:“娘,看画能看出什么来?这都是画师精心粉饰过的,有什么好看的。”
“你这孩子,这人要是不好,娘哪能挑来给你看?这些都是娘千挑万选出来的。”文夫人戳戳她的脑门子,“你若不喜欢,咱把画像还了就是。不过若对哪个看上眼,咱也好去偷偷观察观察呀。”
文舒有些不乐意,反驳道:“娘啊,他都二十六了还没娶妻,指不定哪有毛病呢。”
“什么叫有毛病?”文夫人也有些不高兴,“你瞧瞧伯棠跟仲轩两个,一个二十八,一个二十五,不也没娶妻?他们两个可哪里有毛病?真是的,人家李公子这叫先立业再成家。”
文舒听到仲轩二字,心一下子沉郁下来,起身便走:“我不嫁!”
“你个小没良心的,不知好歹!”文夫人气得也扔了画像,指着她的背影道:“老娘稀罕贴你的冷屁股啊?日后嫁不出去还不是靠老娘养你!”
文舒尚未走远,闻声驻了脚步,背对着她高声喊道:“我自己能养活我自己!”
“你拿什么养活你自己?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你还真当天下无敌了?”文夫人恼她不省心,一时口快,脱口而出:“要么你就自己去挑情郎,要么你就证明能养得活自己。否则,就乖乖听老娘安排!”
文舒气得浑身发抖,跺了跺脚,一头冲出门去:她还真不信,她就养不活自己了!
“嫁人,嫁人,有什么好嫁的?”文舒被母亲指骂一通,心中很是憋屈,星辉国不嫁人的女儿多了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不被世俗接受的事情,怎么她不想嫁人还不行了?
她心中烦乱,一路冲出家门跑到大街上,看着四周熙来攘往的人群,漫指一个方向便抬脚往前走。走着走着,居然出了城门。
如今是初春季节,城外漫漫一片柔嫩的薄绿,星星点点映入眼中,叫人的心也跟着轻软起来。呼吸着清新凉爽的空气,文舒躁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母亲是为她好,她知道。可是她才二十岁,尚能再逍遥两年,嫁那么早干嘛,到婆家受气去啊?
她随手折了条柳枝,一面绕在指尖转圈挥扬,一面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母亲虽是好心,却不一定办出好事情来。且不说那画卷上的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单说她自己,就她现在这张脸,那不得来一个吓退一个?余下没跑的,要么是瞎子,要么是身残的,要么对女人没性趣,要么就是纯粹冲着她的嫁妆而来。
就这样的人,她嫁过去有什么好果子?独守空闺?被人暗地里嘀咕奚落?尤其冲着她嫁妆来的那些个,把她的嫁妆挥霍完之后,不得把她卖了?
其实那些她都不怕,一来她有娘家,二来她有傍身武功,被卖了什么的半分可能也没有。可是,她怕麻烦!明知是麻烦,她干嘛去惹呢?这样一来,嫁人实在不是件好事情。
可是,娘方才指着她的脊梁骨说要么她自己找个如意郎君带回家,要么证明她能养活自己,却教她心中生了股拧劲儿,一定要让她服气才好!
她深思许久,总算勉强有了两个选择:一是给人做厨娘,二是接单子走镖。前者,她在煮饭方面有天分,尤其她热爱捣鼓食材,每每闻到食材被烹熟的那种香味,心中就满满的都是爱。后者,好歹她也是个二等镖师,又有数年走镖的经验,不怕接不着生意。
那么,这两个做哪个好呢?她微微蹙眉,抬起迷蒙的眼睛,想从大自然中找出些许指引。然而这一抬头,蓦地驻了脚步:前方有一条河,河畔散落着数棵梨树,梨树下坐了名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一身白衣,如墨的乌发披了满肩,眉眼间覆了条四指宽的锦带,正倚着树干仰头喝酒。
她离得不远,清楚看到他优雅的脖颈上来回滑动的喉结,上上下下,像荡在枝桠的浑圆青枣,在风中来回晃动,勾得人心痒,极是撩人。
悠悠有风吹过,他肩上的发丝随之飘卷,偶有几根触到颊上,愈发衬得他肌肤如玉。
文舒心头一动,说不清是细雨洒落湖面,还是蜻蜓嬉戏水面,总之轻痒挠心,情不自禁走上前去,轻声问道:“这位公子,可有娶亲?”
白衣青年只顾仰头喝酒,似并未听到。
文舒微微皱眉:这公子该不会不仅眼盲,而且耳聋吧?提声试探道:“公子为何不回小女子的问话?”
这是谁家姑娘,好生厚脸皮!白衣青年不愿同她掰扯,抬手冲她所站的方位挥了挥,示意她识趣些,别再打搅他清静。
文舒不动,再度开口道:“公子,我嫁给你可好?”她话一出口,忽然觉得求亲什么的,真是很有意思。略一偏头,勾唇又道:“公子,我想嫁你。”
白衣青年本来极不耐烦,然而听了此话,却挑挑眉毛生了兴致——当然,他眉眼被锦带所覆,文舒是看不见的。在外人瞧来,他几乎是面无表情,清清冷冷的面瘫一枚。
只见他薄唇微动,凉凉道:“小生此生只娶貌丑无盐女,姑娘划花了脸再来吧。”
嗯?只娶貌丑无盐女?文舒虽觉他后半句甚为不妥,但全副心神都被他前半句吸引,道:“小女子面目已非,正符合公子要求。”
白衣青年勾了勾唇,又道:“小生要娶的是原本貌美如花,为了嫁我而特地毁面的女子。”
……这个,就过分了吧?文舒拧了眉,她诚心诚意地向他求亲,他竟这般奚落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