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走,越觉清香逼人,不似楼下满是粗劣脂粉的味道。
云舒嗅了嗅,笑道:“这焚的香是燕国的女儿香,妈妈真是下了大本钱啊,不知楼上的姑娘是哪位,能有这么好的福气?”女儿香是燕国有名的香料之一,焚的香味清逸淡雅,像是未出闺阁的少女一般清新,所以取名叫女儿香。云舒是大燕的人,自然是知道这香料的。
老鸨忙拍马屁:“哎呦,这位爷的随从都这么见多识广,看来爷真是个有来路的。我家冰玉姑娘,那长的可是跟天仙儿下凡似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自进了这个名为醉仙楼的青楼,李言智的脸一直绷着,云舒知道他是真心不喜欢这个地方。可给老鸨的感觉就不一样了,觉得李言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更加诚惶诚恐,生怕伺候不周了。
刚上到二楼,走至楼梯转角处,只听见“铮”的一声。云舒和李言智顿时停住了步子,老鸨想继续前行,见他二人神情专注的听琴,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高语。
第一声便如静谧的湖水中轻轻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让听者胸中也禁不住一颤。只听琴音,便能想象出弹琴的女子该是多么的倾国倾城。一音毕,让人还没有喘过气来,曲子忽地欢快明媚起来。仿若蝶舞花丛,恍若蜻蜓戏水,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偏偏让人觉得有如沐春风之感。
曲子渐渐激昂了起来,似鹤唳浅滩,如鹰击长空,若凤舞九天。让人觉得热血澎湃,恨不能上战场为国杀敌一般。
然而血还未沸腾起来,调儿忽地又一转,变的柔媚慵懒起来。如一个百媚千娇的美人,倚卧软榻,明明是不施脂粉的样子,偏偏撩拨的人心痒痒的。
一支曲子,却带给人如此的感受,弹琴者的琴艺真真是出神入化,绕梁三日不绝。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以前只道这评价是敷衍之语,如今听了姑娘弹得曲,搜遍肚内的可赞之词,却也只有这句妥贴。”一曲毕,云舒朗声在门外感叹道。
老鸨扭着屁股,一边往前走,一边一脸得色的夸赞道:“我就说了嘛,我家冰玉是仙女下凡,看你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有见识的。果不其然,只隔门听了这么一会儿曲子,就如此的称赞冰玉。比那些上了楼,就急着进屋的人强的多的多。”
一个身着紫衣的丫鬟打开了房门,云舒忍不住往屋内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临窗而坐,面前放着一尾琴。见他们进屋,懒懒的站起,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
老鸨一脸讨好的微笑,上前又不敢靠近,但碍于客人在场,强端了架子道:“冰玉乖女儿啊,你好好伺候这位爷,妈妈去给你们煮夜宵去。”
冰玉皱了眉,似是有些不耐,老鸨忙颠儿颠儿的跑出了门,还十分贴心的把门关上。
云舒打量着这个如清莲一般的女子,一袭青衣松松的穿在身上,没有系腰带。一头如墨的青丝,只用一根白丝带系着,一点儿头饰也没有带。若不是在这青楼之地遇见,还以为是哪家懒于梳妆的小姐。
两弯柳叶眉,不画而就,色若青黛。眸含春水,肤若凝脂,一双似漾水的双眸看人也甚慵懒。一张小嘴,在烛光下,看起来娇艳欲滴。明明是未施脂粉,然冰玉天生丽质,比那些刻意装扮过的美女都要美丽几分。最难得的是,她多了几分出尘之意,在这烟花之地,仍有掩不住的佛性。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随从,也敢这么瞧着我家姑娘。”冰玉又坐回椅上,紫衣丫鬟却瞪着云舒,呵斥道。
李言智恼了,瞪了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给爷滚出去,否则让你家妈妈打发你去伺候那些老头子。”
紫衣丫鬟十分委屈的看了看冰玉,冰玉淡淡说道:“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的,可你委实太过眼拙,这位姑娘虽是随从打扮,却是贵气天生。只盼着她莫跟你计较,已是你的造化。”一席话下来,不仅回讽了李言智的无理,还道出了云舒的身份,顺便还帮紫衣丫鬟讲了情。
云舒已知这个女子不仅有过人的才华,识人也相当准确,禁不住多了几分惜才之意:“冰玉姑娘说哪里话了,舍弟脾气一向直来直去,见这位姑娘言语涉及了我,才会一时出言不逊。今日,有幸听到姑娘弹的曲子,心尘被洗涤,哪里还有那么大的火气呢。”
冰玉一双白玉似的手,轻轻的抚着琴,轻笑一声问:“你们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最不喜人绕弯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找你有事呢?”李言智诧异的问,他不喜来这烟花之地,心中是极为排斥的。但听了冰玉弹的曲子,又看了她的模样,似是被这女子的才情给折服了。
冰玉似是不屑回答这个问题,抬眼看了一眼云舒:“请坐。”
像冰玉这般心性,如此才情的人,这么着已是最高的礼节了,云舒微微一笑,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今日前来,的确有事烦劳姑娘。此事若成,一定帮姑娘赎身,姑娘提的要求,我们也尽量满足。来之前,心中或许还有些许疑虑,如今见识了姑娘的才情,成与不成要看姑娘帮与不帮了。”
“这么个世道,帮我赎身又如何呢?”冰玉苦笑一声,眼中满是自怜之意。
云舒知道她的顾虑,见她有意帮忙,忙趁热打铁的说:“姑娘既然已看出我的贵气,你以后的生活,自然不成问题。”条件开足,借着冰玉的名头,实施计划,必然不会引起大家的怀疑。趁乱找到慕容馨,事情已是十拿九稳。
但是,像冰玉这般避世的人,最怕的就是跟人打交道。宁可隐身于青楼,也不愿摧眉折腰的去求别人分毫的事,这倒是云舒最为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