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蝉鸣声阵阵,让人有着说不出的烦躁之感,屋里虽有冰块,但云舒还是觉得十分憋闷。倒不是她坐不住,而是伤口开始结痂发痒,偏偏又挠不得。禄王送来的药膏药效奇佳,但伤口愈合发痒却是没有办法的。
“姑娘,要不奴婢陪您下会儿棋?”婉婉见云舒皱眉看着臂上的伤口,眼珠子一骨碌,提议道。
云舒站起身来,轻摇着手中的团扇,十分发愁的说:“这伤口痒的难受,让人恨不得一头撞昏了去。当时逞英雄的时候,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只能自食苦果了。”
婉婉笑道:“若是平常女子,怕早就哭哭啼啼了,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每日这么淡定,让奴婢好生佩服。伤口发痒是快好了,忍一忍就过去了,王爷送来的药都是极好的,是绝不会在身上留疤的呢。”
蝉鸣,伤口痒,这些都不是云舒心烦的原因。已经又过了三日,不仅没有李言信的消息,连禄王也没了踪影。她日夜忧心凉州岳州的事,但在王府内,却一点风声也听不到。婉婉看似乖巧,实则有着七窍玲珑心,说话办事都滴水不漏的,所以云舒想从她这里打听到什么压根是不可能的。
“婉婉,这几天怎么没见到王爷了?”云舒用沾了冰水的帕子在额头上冰了冰,顿觉一股凉爽气扑面而来,有着说不出的舒服之感。
婉婉想了想才道:“奴婢也不知啊,奴婢最要紧的事就是伺候姑娘,主子们的事还是不过问的好,省得犯了忌讳挨板子。”
听她说话如此的狡黠,云舒心中不禁有些反感之意,抬步便往门外走去。婉婉见状,忙跟了上去,急声问:“姑娘要去哪里?”
顿住步子,云舒冷笑一声说:“好歹我也是你们王爷的客人,难不成被软禁在这院子里不成了?问你这个也不知,那个也不知,不知是防贼似的防着我呢,还是觉得我人微言轻。既然使不动你,那么我便亲自去问吧。”
云舒很少发脾气,只是日夜忧心边关之事,加上禄王这里一直没有消息,所以忍不住一时气急了。
“姑娘说哪里话了,让姑娘生气,是奴婢的不是。外面天热,万望请姑娘仔细身体,奴婢去前院问问,一会儿就回来。”婉婉噗通一声跪下,两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看着云舒。
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云舒又生不起气来了,她有所退让,云舒也不想为难她……于是折步走回了屋子,婉婉这才起身,急步向前院跑去。婉婉这次是被云舒的气势所震慑住了,她也想不通,平日里看起来温柔娴雅的人,发起脾气来是如此的凶。
不过是在外面待了一会儿,云舒就出了一身的汗,拿起桌上冰镇的酸梅汤喝了一口才稍觉好些。
一盏酸梅汤还没喝完,婉婉就火烧火燎的赶了回来,她上气不接下气下气的说出:“王王妃来了。”这句话时,禄王妃已经进到了屋子里。
来禄王府已经七日,然而禄王妃却是第一次见到。禄王也从未提过自己的王妃,待云舒看到禄王妃时,不由得一怔。只见禄王妃生的慈眉善目,一副和气之相,但她左脸上却有一块巴掌大的黑色胎记,看着相当刺目。若是没有这块胎记,禄王妃也算得上一个美人了,但多了这块胎记,就像是白卷上染得墨渍一样。
“云姑娘。”禄王妃一开口,云舒就了然禄王为什么会娶个无盐王妃了。这个女子有着天生的亲和力,让人会沉浸在她温柔的语调里,温暖的笑容里不可自拔。
云舒回以一个善意的微笑,迎上前去说:“一直在贵府叨扰,怎奈有伤在身,未有缘得见王妃。还请王妃莫要见怪才是,一直没有家夫的消息,今日气急了一些,让王妃亲自前来,倒是云胡闹了。”
禄王妃轻轻拉了云舒的手,在桌旁坐下,柔声道:“姑娘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那些事,终归不是我这个妇道人家能管的。还得等王爷回来后,才能给姑娘一个答复。”
笑顿时僵在云舒脸上:“王爷去哪里了?”虽然禄王妃没有明说,但云舒仍感觉到了,禄王的消失跟她有关系。
“姑娘不是拜托王爷去寻一个金兰姐妹嘛,王爷派人打听了之后,就匆匆的出门了。只是怕引人注意,对外宣称有恙在身,在府中静养。”果然,禄王妃的回答很快印证了云舒的猜测。
慕容馨是被淳于焰的人藏了起来,若想把人抢回来,难免要跟淳于焰的人直接对上。云舒知道寻回慕容馨的难度非比一般,只是想不到禄王竟然亲自去办这事了。一时间,不由对禄王多了几分感激之心。
人家为了自己不惜跟兄弟暗暗交锋,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株连九族,而自己还一直步步紧逼,云舒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辛苦王爷了,唉我”
禄王妃瞟见云舒臂上斑驳交错的伤痕,叹息了一声说:“姑娘只需安心静养,如果需要什么,让婉婉告诉我一声便可。”
婉婉在旁边已经定了神色,听到禄王妃这么说,忙道:“是啊,姑娘。无论有什么事,只需吩咐一声便是。”
一主一仆,看起来都是仁至义尽,没有什么挑的,云舒暗暗打定主意,把事情索性先抛脑后去,反正急也没用。一个不小心,就会让淳于焰重新找到她。淳于焰没什么可怕的,但是云舒却不想成为他手中的棋子,从而连累夫兄。
像是履行承诺一般,傍晚时分,便有一个家丁匆匆赶来,满头大汗的说:“王妃请姑娘到前院去,王爷受伤了,所幸把慕容姑娘带回来了。”
云舒顿时又惊又喜,禄王竟然真的把慕容馨带了回来,但受伤是什么概念?哪里受伤了?受多重的伤?一时间,云舒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匆匆到了前院,只见丫鬟婆子流水似的端了盆和水,拿了纱布以及药进入禄王的卧房中。
已经有下人向禄王妃禀报,禄王妃闻讯走出门来,拉了云舒的手向旁边的侧间边走边说:“云姑娘,慕容姑娘已经被王爷带回来了,只是还一直昏睡着。为了就近让大夫诊治,所以把她安顿在了这间侧房中。”
禄王妃果然利索,短短两句话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云舒喉头一哽,已是盈盈拜下:“你们的大恩大德,云舒没齿难忘。王爷是怎么受的伤,伤的中不中?”再多的话已是多余,当务之急是禄王的伤势,不知伤的怎样。禄王以身犯险,带回了慕容馨已是最大的诚意。
“关慕容姑娘的地方,太过隐蔽,所以王爷不方便带太多的人过去。离开的时候,又要兼顾慕容姑娘,又要面对那些死士,所以奈何王爷武功高强,也被剑刺伤了。好在性命无虞,又带回了慕容姑娘。”禄王妃有些后怕,脸色一直是惨白的,让脸上的胎记显得更加的突兀。
多日未见慕容馨,只见她像孩子一般乖的躺在床上,不知受了怎样的苦楚,本来圆润的脸变的又小又尖。云舒的眼泪顿时噙在了眼中,该死的淳于焰明知迷药对她的伤害大,但为了囚着她,不惜又给她灌药。一时间,指甲深深的陷在肉中,恨极了淳于焰。
云舒侧坐在床畔,拉起慕容馨又瘦又干的手腕,问禄王妃:“馨儿怎样了,还有得救么?”活蹦乱跳的慕容馨,如今像是没有生命的娃娃一般,静静的躺着,让云舒不确定她是否还能救回来。
禄王妃上前,拍了拍云舒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云姑娘,虽然大夫说迷药对慕容姑娘伤害比较大,但毕竟只是迷药,伤及不了五脏六腑。只需静养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没有什么大碍的。”听她这么一说,云舒才放下心来。
自己从完颜晴那里总算保得了性命,慕容馨也安全的被带了回来,现在就看李言信什么时候能得到消息,从凉州赶过来了。待他赶来,一定将淳于焰的所作所为告诉于他,让他狠狠的教训那个卑鄙小人。
经过连番意外,云舒似乎长大了不少,但无奈本性纯良,还是缺乏一些对人和事的判定。然而,人生就是如此,一直不停的摔倒,又坚强的爬起,在挫折和磨难中,愈发的坚强和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