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丫头没回来,但救云舒的人却很快的到来了。几个黑衣人像鬼魅般而至,看着完颜晴的人一一被刺死,云舒竟然没有恐惧之意,不再像二龙山时那样吓得浑身发抖。无论是什么,都要有一个适应过程。原来连死亡,都是要慢慢适应的。
铁拷被一个黑衣人挥剑砍下,云舒软软的向地上倒去,却落到一个人的怀抱中。云舒下意识的看去,却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眸子,竟然是禄王。在被严刑时,她也曾奢望过人来救她,却想不到,禄王竟然会亲自来救她。
“姑娘莫怕。”禄王往云舒嘴里塞了几粒药丸,云舒忙咽下,不管怎样,禄王是她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除了依仗他,她别无选择。
很快,完颜府的家丁就发现云舒被救,大批的护院蜂拥而至。禄王手一挥,几个穿黑衣的死士就发射出大量的暗器,挡在了禄王前面。他也趁着众人抵挡暗器的空隙,抱起云舒飞到了房顶上,像蜻蜓似的几个起落,人已安全到了完颜府外面。
一匹通体油黑的马,看到禄王便哒哒的奔了过来,禄王抱着云舒利落的上了马,飞速疾驰而去。直至这时,云舒的心才安定了下来。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大概能平安的被送至凉州了吧。
“凉州守将云程,乃是家兄。”在颠簸的马背上,云舒说完这句话便晕了过去,饶是身体强壮的,被抽了一顿鞭子泼了一桶盐水也支撑不住了。不过好在,她已被禄王带离了危险地带。
若是云舒没有昏去,说不定会看到禄王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但她像是一只纯真无邪的小白兔一般无比的相信着这个救她的男子。
一个幽静的院子,里面有着假山流水,有着湖泊鲜花。这里便是禄王府的一个院子,云舒倚在软榻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如不是身上的疤痕,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落在完颜晴的手中,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妒忌,往往会让女人失去理智。云舒甚至不敢赌,待红衣丫头请示了完颜晴的意思后,回来后会怎样对待她。深呼一口气,不由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云舒疼的闷哼了一声。
“姑娘,不舒服么?”一声关切的声音传了来,云舒感激的看了看眼前那个叫做婉婉的丫头,禄王调教的人,果然与众不同。明明是个丫头,偏生有着比大家闺秀还高贵的气质。眉眼里蕴的灵秀之气,就是一般的丫头所没有的。能派这么一个丫头来伺候云舒,也是禄王对云家的敬重。
禄王让她安心在禄王府养伤,已派人去凉州通知云程和李言信了。看着身上红肿且泛紫的鞭痕,云舒不禁皱了眉,暗暗懊恼不该出言激怒红衣。若是被李言信见到了,不定要怎样心疼呢。
温婉一笑,云舒摆了摆手:“不碍事,婉婉,今天已是第三日了,可有我夫君和兄长的消息传来?”
婉婉拿了扇子,轻轻就着盆里的冰块向云舒这边扇着,一边很机灵的回道:“早间,王爷还跟奴婢说,让姑娘不要心急。太子爷在岳州,咱们北齐的人既要混过岳州,又要进到凉州,却也不是两三日就能做到的事。况且,姑娘有伤在身,若是景王爷见了,怕是要心疼坏呢。到时,倒是奴婢伺候不周了。王爷已经寻了最好的养伤药,等姑娘伤口好了,还是那么的如花似玉,奴婢也好交差啊。”
婉婉说罢,皱了皱鼻子轻轻一笑,让云舒一时竟想不出话来回她。这丫头看着就一副精明能干之像,说话虽跟荷蕊一样利索,却是想的通透了才出口,不像荷蕊那般口无遮拦。
“呀,王爷来了,正好有王爷陪着,奴婢去瞅瞅午膳准备好了没。”婉婉向禄王行了一礼,像只小蝴蝶一样,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云舒坐直身体,看到禄王正缓步向屋内走来,还是一袭青衫,面上也一如既往的挂着和暖的微笑。如不是那晚亲眼见他身入完颜府救她,她也想不到看似像书生一样儒雅的他,竟然有那样高深的武功。
能在抱了一个人的情况下,那么快速度就出了完颜府,可见他轻功之精妙。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她的藏身之地,可见他在北齐也是有势力的。与这样的人合作,应该是吃不了亏的。
“谢王爷救命之恩。”云舒作势一拜,行了个虚礼。不管怎样,毕竟从淳于焰手中逃了出来,他与大燕谈判也少了一颗最有力的棋子。紫衣和绿衣已死,中间又横生了完颜晴的的枝节,纵使淳于焰有通天的本领,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禄王的头上来。
禄王在桌旁坐下,拿出一包东西冲云舒挥了挥:“我问过大夫,你伤的虽重,但喝茶却是无碍的。不知姑娘愿不愿与我一起共品这君山银针?”君山银针本是云舒挑拨他们兄弟关系,自救的一个托辞。想不到这禄王,竟然有闲情雅致来与她一起品茗。
云舒起身,也在桌旁坐下,手正欲拿起水壶,却被禄王拦下:“姑娘手上有伤,还是本王来吧。”云舒本来吹可弹破的肌肤上,满是红肿斑驳的淤痕和纵横交错的鞭痕。尤其是一对皓腕,被铁拷磨的又青又紫。
听他一直姑娘姑娘的叫,云舒禁不住脸有些发红,踟蹰了一会儿才道:“王爷既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就不要姑娘姑娘的叫了。”
禄王放下水壶,神色庄重的问:“这里可是禄王府,你觉得我唤你王妃合适么?”
云舒脸顿时像烤过的虾子一般,干咳一声,垂首道:“也是,那么王爷便唤我云舒吧。”
“那更万万使不得了,若是让人听到风声,只怕我跟你都没命了。”在北齐,各个地方都有淳于焰的耳目,让他知道是禄王抢走了云舒,若是有天他登基之日,便是禄王的魂丧之日。
也不想在一个称呼之上纠结,何况禄王说的句句是理,云舒叹息了一声道:“王爷肯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与我一起来凉州的,还有一个金兰姐妹,却不知被淳于焰关到了哪里去,请王爷暗中帮忙调查一下。”
禄王眉心紧锁,似是很为难,一个云舒已是很棘手了,此时再加上一个人,更是难于上青天。
云舒明知他为难,却也不能放弃慕容馨,可在这北齐,除了禄王再没有人能帮她:“王爷,若是愿帮此忙,云舒必有厚报。”
如果没有命在,再多的厚报也是无用,这点儿禄王也是懂的,他思考了很久才点点头道:“好吧,小王尽力一试。”
云舒莞尔一笑道:“小女子就尝尝王爷泡的茶咯。”
禄王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门口,吩咐下人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家丁小心翼翼送来一个木盒子。禄王神秘兮兮的把木盒放在桌上,冲云舒挑了挑眉问:“姑娘,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茶具?”云舒见他久未泡茶,应该是不想用案上平时所用的茶具,所以大胆一猜,见他颔首微笑,才知道自己猜中了。
木盒盒盖打开,果然见里面是一套茶具,只是这茶具却是透明的材质。不似平常的茶具,是陶瓷或者紫砂之类的。云舒好奇的用手摸了摸,感觉这透明的茶具手感似乎比普通的茶盏要涩了一些。
禄王用烧开的山泉水烫了一下茶杯,然后用干净的布擦干。一双修长的手指,看起来似乎更适合品茗煮茶,但云舒依然清楚的记得这双手杀起人来有多么的干净利落。
见云舒盯着他的手看,禄王浅然一笑,只道她是好奇,继续用茶匙舀了一些茶叶放在两个透明的杯盏里面。然后用七分热的开水倒了半杯,没着了茶芽。寻常的泡茶,是有茶盖的,云舒正寻思着用普通茶碗的盖去盖这种透明的杯子。禄王却又取出一块方形的透明盖子盖上,竟也贴合紧凑,毫无缝隙。
“这套茶具是从很远的一个岛国运来的,那个岛上的人会造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第一次看见这物什,就觉得泡这君山银针最为合适。你看,茶叶在这透明的杯中多漂亮,一根根的都竖了起来。若是普通的杯子,绝不能瞧如此仔细。”禄王让云舒瞧沉下去的茶叶,那茶叶宛如在杯底生成的一般,却又像是有了生命,不时有几根茶叶向上浮起。
真正的品茶,当然不是像润王那般牛饮,而是观其态,闻其香,品其味。这样才能让身和心,都得到陶冶,喝下茶水后才能觉得四肢毛孔无一不畅。
欣赏茶叶浮沉的美,不知不觉已到了二次加茶的时候,禄王把水加至八分满,又把盖子盖上。待茶叶静止后,将盖子移开,一缕轻烟从杯中渺渺升起,让人看了顿觉有了几分禅意。
禄王把茶水一分为二,递给云舒一杯:“尝尝这茶怎样?”
云舒端起杯子,嗅了嗅茶香道:“茶如其人。”这话恭维的当真不着痕迹,禄王听罢淡淡一笑,只是眼中的笑意却一直绵延到了深不可测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