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午睡的久了,云舒晚上反而睡不着了。披衣下床,只觉心中有些憋闷,便把窗子推开。一缕凉风扑面而至,她顿觉整个人清爽了不少。若不是窗外的陌生的景物,以及室内陌生的陈设,云舒只觉恍若一梦。
如不是一时冲动,或许她还生活在那个只能看见四角天空的华丽王府里吧。或许,没有那天的送茶之举,她还不知道李言信貌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竟然还藏着那么大的野心。还沉浸在,他绘的弹琴品茗的美好桃源设想中。
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异响,云舒顿时警觉了起来,正欲唤隔壁的慕容馨,一道黑影夹带着一抹寒光已向她刺来。
云舒“啊”了一声,忙侧身躲过,她这一闪完全是出于本能。求生的力量是无穷的,她这一闪不仅闪过了杀手的致命一击,还惊动了薛中飞和林虎冲。
只是薛中飞和林虎冲虽然听到了响动,匆匆赶来,却也是鞭长莫及。云舒灵机一动,脱下绣鞋便向烛盏掷去。在杀手第二剑刺来时,室内顿时一片漆黑。人的眼睛从光亮到黑暗,往往要适应一段时间。所以,这么短的时间,让云舒有了逃生的机会。
以常人的思维,在右方有墙的情况下,人逃跑只会往前方或者左侧躲闪,所以杀手的剑便向前方刺去。而云舒则借着烛盏落地的声音,迅速往后方躲避了过去。她屏住了鼻息,蜷缩在墙角处,不敢弄出一点儿响动。
薛中飞和林虎冲已赶了过来,一人从窗而入,一人破门而入。凭着学武人独特的敏锐和嗅觉,三人在黑暗的屋子里厮杀了起来。云舒怕窗外还有杀手埋伏,也不敢出去,只能尽量缩了身体,不被他们误刺到。
“出什么事了?”慕容馨拿了烛盏匆匆跑来,从窗子跳入,看到薛中飞和林虎冲以二敌一,这才放下心来。
云舒扯了扯她衣服的后摆,慕容馨这才想起来这屋子住着不会武功的云舒,顿时懊恼不已,不过看到她安然无恙的,总算松了口气。
“抓活的。”林虎冲大吼一声,用剑挑了黑衣人的腿筋,在同时薛中飞的刀也架到了黑衣人的脖子上。
薛中飞扯开黑衣人的面巾,手干净利落的将对方的下巴扭脱臼,预防他自杀。这杀手来的莫名其妙,若不好好审,揪出幕后的人,恐怕后患无穷。
“让我来审!”慕容馨兴奋的叫道,却又随即苦着脸问:“下巴弄脱臼了,他还能说话么?”
突然林虎冲看了看黑衣人的面色,大叫了一声不好,从怀中忙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往黑衣人嘴里灌。但黑衣人还是软软的倒了地,气绝身亡。想不到这杀手来之前,便已服了毒药。无论怎样,也是不肯让云舒他们查到幕后指使之人的。
薛中飞踢了黑衣人一脚,怒道:“竟然来伤害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真是混账。”
林虎冲捏着下巴,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地上的黑衣人尸体,好一会儿才说:“不把尸首扔了,明天肯定是不能安生的离开,若是再惹了衙门注意,咱们也解释不清。我将他丢到乱葬岗去,薛大哥护着她们,别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计。”说罢,扛起尸体,打开了门展开轻功一跃上了房顶。
慕容馨好奇的问:“姐姐,你不会武功,是如何撑到二位大哥来的呢?”
云舒一边穿鞋,一边把惊心动魄的过程说了,让慕容馨是目瞪口呆的,变天才咂咂嘴说:“姐姐你真聪明,若是我,恐怕就被人刺一身透明窟窿了呢。”
薛中飞也连连点头:“像云姑娘这般不会武功的,能做到如此机敏,让在下佩服。”他向来挂满冰霜的面上,第一次有了变化。多了几分赞赏,还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被他们二人称赞,云舒虽觉侥幸,却也被赞的有些不好意思,忙转移话题道:“今天这杀手怎地来的如此突然?若是说二龙山的山匪报仇,按理说,要报早报了,也不会等咱们到了罗阳城才来报啊。我又没得罪过什么人……”她的语声突然顿住了,看了一眼慕容馨,轻轻皱了眉。
慕容馨恍然大悟:“难道是那个蛮婆子派的人?真是不要脸,明明是她来抢我们院子,还要派人来杀姐姐。奶奶的,我找他们理论去!”她本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白天,碍于男装,不便跟那红衣女子起冲突,但却是憋了一肚子火的。
云舒性子外柔内刚,平日里也不与人起争端,怎么会得罪人呢。三人想来想去,除了白天遇到的那个女子,竟想不到一个可疑之人。
一把拉住怒气冲冲的慕容馨,云舒好笑的问她:“这半夜三更的,你要到哪里去?”
慕容馨一副得理不饶人状,气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我去找那个蛮婆子算账,半夜三更怎么了,我姐姐刚才差点没命,她还想睡安生觉?”
云舒也不劝她,只是淡淡道:“证据呢,若是人家让你拿出证据来呢?”这里可不是慕容小姐振臂一呼,便有人出来帮她把一切事都解决了的地界。对方来路尚且不知,又没有证据,有什么理由去向对方兴师问罪呢?虽说红衣女子可疑,但这事未必就是对方所做的,说不定杀手走错了院子也未可知。
听到证据二字,慕容馨顿时像个蔫掉的茄子一般,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气的呼呼哧哧的问云舒:“让林大哥把那黑衣人的尸首带到衙门去就行了,好歹这事跟她们也有关系,难不成要吃了这个哑巴亏?”
“仅凭一具尸首,你就说是对方做的,人家会承认么?大家会信么?要是反咬咱们一口,说这人是咱们灌毒药害死之后嫁祸给她们的,未必没有人不信。”云舒声音虽然不疾不徐,但说的话却是字字句句正中要害。
慕容馨郁闷的一拍桌子,怒道:“大不了姐姐就亮出身份,哼,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狗们看看。怎样才叫深藏不漏,怎样才叫真人不露相。”
云舒头疼的摆摆手,让她不要继续往下说了。亮出身份如何?这罗阳城的县令是太子的人,到时候一封密函送往上阳城去。太子吩咐罗阳县令弄个先斩后奏,乱党冒充景王妃的罪名,几个人就更悲催了。
二人聊着,薛中飞就静静的坐在旁边,怀中抱着宝刀,沉默不语,只尽力扮演着自己的守卫者身份。不像林虎冲一般,旁人说什么,都是笑眯眯听着,但总觉心中堵了东西似的。
林虎冲一直到丑时初才回来,看到三人平安无恙的等他,才笑道:“这城极大,地形也不甚熟悉,不过好在找到地方处理了那个杀手尸首。”
云舒给他倒了盏热茶:“林大哥辛苦了,明日我们还是早些赶路的好,省得再出什么事端。凉州近在咫尺,还是谨慎些好。”云舒的个性沉稳,做事也是求稳求妥,今晚之事已让她倍觉意外,所以在到凉州前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了。
“云姑娘说的极是,以后你们二人最好住在一间房中,这样会更安全一些。我和林小弟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不妥,你们只需唤一声就行。”薛中飞说出以后的打算,云舒不会武功,虽说慕容馨武功不咋地,但在她身边好歹有个照应。
林虎冲笑眯眯感叹了一声:“是啊,快到了呢。”
云舒突然不经意看到薛中飞脸色变了一下,尽管是一瞬,还是让她心中泛起了嘀咕。自从在猎户家看到薛中飞醉酒,匆匆躲避她的问题后。她就有意无意的观察着这个面冷心热的汉子,薛中飞为什么要变脸色?难道跟凉州有关?无数个疑问在云舒脑中纠结,但看到他真诚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暂时打消了疑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们是慕容馨找来的人,应该没错吧。反正马上就要到了,待到了凉州,那里有云程和李言信。除非凉州城破,否则任何人也动她不得的。
第二天,林虎冲补足了干粮和水,四人就又匆匆开始赶路。除了慕容馨余怒未消,不停的诅咒着那个刻薄的红衣女子外,三人都不怎么说话。临走时,云舒好说歹说,且答应她,到了凉州就派人来教训那个女子,慕容馨才愤愤作罢。了解慕容馨的个性,如果不说些让她解气的话,她肯定会郁闷的连饭都吃不下的。
只是,到了凉州后,这女子是否离开罗阳城,就又另当别论了。看了看满脸孩子气的慕容馨,云舒暗暗只觉好笑,或许只有像这样单纯的女子才算至情至性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