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内。
如云舒所猜想的一般,三王果然在书房内商讨大事。
所谓的大事,自然是淳于焰“遇刺”事件了,本想嫁祸给李言明,准备给淳于焰一个教训。谁知爱子心切的李昶又把这事交到了李言和手里,这事是调查不是,不调查也不是。倒成了三人手中的一块烫手山芋了,而且淳于焰也不回北齐,只是就近住在了离凉州很近的岳州,等大燕给交代。
这边不给交代,他也不催促。只是不停的在边境操练兵马,补给粮草。淳于焰的心智和手段,三人都有所体会。所以,这个北齐太子脑袋中盘算着什么,他们也不能完全猜测。若是淳于焰再次攻打大燕,那人再弑君夺位,他们三人纵使是有惊世之才也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李言和习惯性的用中指轻轻叩着桌面,眼睛轻眯,他思考的时候便是这副神情。而李言信,则是用毛笔龙飞凤舞的写着一封信函。
李言智双手抱臂环于胸前,脚翘在旁边的小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六哥七哥,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李言信抬眼看了看他:“你的性子也该磨磨了,怎地如此的沉不住气?让你待在府上,你偏要来跑来,来了又坐不住。”
嘴巴瘪了瘪,李言智委屈道:“我这不是着急嘛,那个鸟太子在岳州待着也不老实,一直练兵,还补给粮草。这不是挑衅我们大燕啊,欺负我们大燕无人还是如何?”他生性耿直,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对于淳于焰,他更是看不惯。若不是有大家拦着,怕早就去寻淳于焰的晦气了。
“七弟,我们也该动身了。”李言信将信函装好,又用蜡封毕,这才起身走到旁边的椅上坐下。
李言智不解的问:“我们指的是谁,动身要去哪儿?”
李言和收回叩案的手指,似乎已有了算计,见李言智不解,笑着解释说:“你不是一直想去边境历练历练么,明日就可实现这个心愿了。你与六哥一起去凉州,跟淳于焰谈谈修和的条件,不管他要什么,都要应下来。但是,先说好了,不许莽撞行事,事事要听六哥的话,否则就不让你去了。”
“哈哈,真的要我一起去凉州么?”李言智瞪大了眼睛,待回过神来,兴奋的一拳砸在案上,上面的杯盏被震得咣当作响。
然而兴奋劲儿还没过,他又犯起了嘀咕:“什么叫不管他要什么,我们都要应下来?凭什么啊,打起仗来,我们不一定会输给他。”
李言信赏了他一个爆栗子:“现在不是打的时候,就是打,恐怕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李言智脸憋的通红,嚷嚷道:“难道他要六嫂,也得给他?”
李言和眉心轻锁,李言信则笑着说:“他要你六嫂,自然是不能给的。只要他提的要求合理,我们自然会尽力去做。若是不合理,倒可以硬碰硬一次试试。”
听李言信这么说,李言智这才复了神色,正要说话,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忙噤了声。
“禀王爷,六王妃和慕容小姐在芙蓉园等候。”瑞王府管家在门外恭声道。
李言智哈哈一笑:“六嫂来啦,六哥快去看看吧,不然明天分别后不知要多少天见不得呢。”
“我们回府自然能见,只是,你真以为你六嫂是来看我的?”李言信听管家说慕容馨也来了,心下已经了然她们的来意。
李言和心境突然一片黯然,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面上却笑着提议:“六嫂和慕容小姐赏脸,既然来了我这里,总得让我尽下地主之谊啊。你们明天就要启程了,正好中午摆桌酒宴给你们践行。这样,也省得再跑来跑去了。”李言和心思缜密,说话于情于理,且又头头是道。纵使李言信心中有些别扭,也不好说什么。
芙蓉园的芙蓉还不到开放季节,所以一园子只见蓊蓊郁郁的叶子。芙蓉园是倚着一个泛着涟漪的湖而建,湖心有个小岛,待到芙蓉花开,在岛上可以赏芙蓉。这别具匠心之举,怕是除了风雅王爷李言和再无别人可以做到。
三人刚走进园子,便不约而同的止住了步子。
“这花儿没开,待在这里好没趣儿。”十分郁闷的声音,且浮躁,自然是一向没什么耐性的慕容馨了。
云舒微微一笑,说道:“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秋季才是芙蓉最美丽的时刻,你想啊,万物萧条,芙蓉这时候突然绽放,岂不是生生的给秋天添了几分色彩。这些春季夏季的花儿开的虽艳,却少了几分气性。就像争相取悦丈夫的妾室,但等丈夫到了低谷,遇到了坎坷,却纷纷的离他而去。而芙蓉却像是在最困难时出现的妻子,在别的花儿弃了丈夫时,才在最恰当的时分出现。”本来是云舒随口胡诌哄慕容馨的,却让慕容馨听的呆住了。
赞许的点点头,慕容馨问:“听姐姐一说,这芙蓉倒真是有些与众不同了。这花既然这么大气,为何要临水而种呢?水多,芙蓉反而显得有些娇柔了。”
敛了衣裙,云舒优雅的站起,拉过慕容馨:“有男子的阳刚之气,方能显出女子的娇柔之美。你瞧,你站在水畔,是不是多了几分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之感?所以,芙蓉宜植在水滨,开花的时候,波光艳影,相得益彰。花影投在水中,宛若美人洗面,多么美啊。因此,又有‘照水芙蓉’一说。”
慕容馨看了看水中的芙蓉叶,似乎已看到了芙蓉照水的美景,拍手笑道:“待到芙蓉花开,我说什么也要来七哥这里蹭花看的。等我回家了,也让爹爹建一个这样的芙蓉园,听姐姐一番话,我真是爱煞这芙蓉了。”
云舒见她天真可爱,心禁不住的柔软了几分:“且慢,我说的这是木芙蓉,还有水芙蓉。”
像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常识,慕容馨抓了抓脑袋:“这木芙蓉已经让我记得头疼了,还有水芙蓉么?”
“倒也不必头疼,水芙蓉就是荷花了,你见过的。”云舒淡淡一笑,重新拉她坐下。
终于说到一样让慕容馨知道的花儿了,她点点头说:“嗯,我家有个荷花池子,只是不知荷花有这么清雅的名字呢。”
云舒正欲说话,李言智已忍不住开口讽道:“你整天就知道疯玩,哪里知道这些风雅之事了。”
李言信和李言和正听得入神,被李言智打断,不觉有些意兴阑珊。看了一眼莽撞且又直耿的弟弟,二人相视一笑抬步向云舒和慕容馨所在的地方走去。
“听六嫂一番讲解,倒比看芙蓉照水强多了。芙蓉若是像男人患难与共的妻子,那么只在冬季绽放的寒梅呢?”李言和笑问。
云舒略一沉吟,心中已是有了答案,微微一笑说:“寒梅虽在冬季盛开,却是因为不屑与群芳为伍。如果真要跟男人扯上关系,大抵只能算是男子的红颜知己,虽惺惺相惜,却未必肯折了独有的清高之气。再说,若是百花都被你们得了,那么一年四季又有何乐趣了呢?”
慕容馨撇了撇嘴道:“是了是了,男子都花心的不得了,巴不得把百花都采个遍呢。”
李言和摆了摆手中的折扇,看云舒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之意,却是回首跟慕容馨说:“你说的是采花大盗,只能说是蹂躏花,算不得真正的赏花人。”
李言信上前牵起云舒的手,二人相视不觉多了几分脉脉含情之意:“幸亏本王赏到了本王的芙蓉。”
“近几日,你太忙,我跟馨儿今日无聊四处逛。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瑞王府外,早就听闻七弟是风雅王爷,就进来看看。没打扰你们吧?”云舒笑盈盈的看了三人一眼,她的来意,想必李言信肯定能看的出来。只是还得扯个理由,不能让慕容馨尴尬。
李言信摇了摇头:“我们刚好商量完,刚好听管家说你们来了。”
云舒已是听出些许弦外之音,问:“商量什么?”
捏了捏佳人的柔荑,李言信看了一眼正跟慕容馨互相瞪眼的李言智说:“明日,我要和十弟一起去凉州。”
云舒呼吸一窒,脱口而出道:“我也去。”
三兄弟异口同声出声制止:“不行。”此去凉州,事关重大,稍有不甚便是兵戈相向。战争的惨烈场面,岂是一句“古来征战几人回”能概括了的。单不说云舒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仅凭淳于焰对她的不良居心,足以让三人生畏。
一听云舒这么说,慕容馨也兴奋的叫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平日里只听别人说边境怎样怎样,我还没有亲眼见过呢。”
李言智急了,瞪着慕容馨呵斥:“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呢,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六嫂若去,至少不会惹什么乱子。你如果去了,不定闯出什么祸呢。”
被心上人如此的瞧不起,慕容馨珠泪欲滴,一跺脚说:“你除了会欺负我,什么时候瞧起我过?”说吧,捂着脸向园子外跑去。平日里,看惯了慕容馨的没心没肺,今日一下的被李言智说哭了,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云舒看了一眼懊悔不已的李言智一眼,柔声道:“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你不可以仗着她的喜欢欺负她。以慕容世家的本事,她去北齐皇宫玩也是可能的,何必巴巴的非要跟你一起去?”
李言信拍了拍她的手背,忙打圆场:“十弟我来教训,你赶紧去劝劝她,省得她耍小性子。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们也不好跟慕容贵妃交代。”
见李言智面有愧色,云舒也不想为难他,只叹息了一声便向园门那里急步走去。本来是带慕容馨来见李言智的,谁知竟会闹成这般局面,也是出于她的意料之外。李言智跟慕容馨向来是打闹拌嘴惯了,但慕容馨毕竟是个女儿家,饶是再大大咧咧,也禁不住心上人当众呵斥。
若不是心里有他,被大家视若掌上明珠的她,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碰钉子。吃了亏,也只哭,而舍不得还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