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垂肩背,宽衫蔽瘦体,一缕哀愁色,万般寂寞影。
那个被刘锦称为文哥哥的男子斜倚在廊台的长椅上,背对着花语红,将消瘦长着胡茬的下巴放在自己的臂弯上,暗淡的目光瞭望着楼阁外的远景。
“公子,文……公子。”花语红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怕惊扰到他,便压低声音轻喊道。
但他还是惊到了。
他猛转过头,暗淡眼神中透着吃惊望了花语红半刻,便呼呼喘着喊道:“出去,谁让你上来,滚下去——”
“小少爷让小的给你送些果子过来。”花语红见他如此激动,眨了眨杏眼,走到了房内的书案边掏出怀中的那包用汗巾包着的地果放在了书案上。
“你出去,你这奴才,出去——”他拖着清瘦的身躯,胸口上下起伏呼喘着从廊台走到了房中,靠到了花语红身边很是无力地将花语红朝通往楼下阔厅的楼梯口哄推去。
这雨天替那小子来送几个烂果子没有好话就算了,还要被这般哄哄赶赶的……
花语红被推得闷赌了起来,反一把将他挡推了回去,忍气道:“小的这就走。”
“咳,咳……”他被花语红这一推,或气急或上火,就急促喘着,弯身痛咳了起来。
“你,你不打紧吧?”花语红见他那心肝脾肺肾都要咳出的样,有些慌了神,便缓缓地移靠向他,伸手轻抚着他的背,轻声问。
“走,走开……咳咳……我不需要……你们这些刘奸人的奴才……关心……咳……”他尽力忍着喘咳,直起身来,一手将一旁的花语红推拨开,青白憋红的脸带着怒意道。
刘奸人?这样的雅名应该是给刘相爷的吧,恨意好大,难道真是被关在这里的?
花语红顺着他拨推过来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心中方寻思着,他便又转过身来挥着宽衣袖伸着双手边推着她,边咳喘道:“还不滚……滚……咳咳……”
忽然,一声惊雷炸破天宇,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楼阁外的雨如倾盆一般倒了下来。
倾倒如洪的雨声掩盖了他那咳喘中虚弱的怒语,昏暗房中被忽明忽暗的闪电映得诡异,他消瘦青白且被长发遮蔽着两颊残存着俊像的怒脸在闪电明暗交错间竟显出了几分鬼魅之相。
“啊——”
本被那响雷惊住的花语红,又见眼前的他若鬼魅,心中寒恐油然而生,不由一声咋喊,丢下握在一手中的油纸伞,捂着耳闭着眼蹲下了身来,紧缩成了一团。
花语红要说是人的事,她倒是胆大,可尤其害怕雷声与鬼怪之事,此时这两样算是占全了,她是彻底失了神,心里恐慌混乱着也顾不得去思他是人是鬼。
楼阁外,大小惊雷声声鸣响,房阁内,花语红心跳噗噗颤动。
而他依旧胸口上下急促起伏着,那阵阵咳嗽声被掩盖在了雨声雷鸣中,他暗淡透着惊异的眼神愣愣地低望着害怕颤抖着的花语红。
片刻后,他移步到了花语红的身边交腿坐了下来,用他那宽大冰冷的双手一左一右分别扣在了花语红捂在自己耳上也泛着凉的嫩滑手背。
“你走开,走开——”
依旧低头闭着眼的花语红感到了他冰冷双手中传来的凉意,惊恐未定的她如受惊小猫般向一旁侧躲着,颤抖着声音道。
“玄也如此,他也害怕雷声,我捂着他的耳朵说他是个男子怎能如此胆小,他就倔强地拉开我的手,便会被那雷声吓得贴在我怀里。”他将胸膛贴靠近花语红那裹着被雨水渗湿缎面书童衣衫的背,暗淡眼眸低望一边,话语轻柔着絮絮道。
花语红被捂着耳朵,固然没有闻清他的话,但她觉察到了来自背上温暖的起伏喘息,随着那不规律的喘息,她的心神渐渐镇定了。
他不是鬼,他是人,他的手很凉,他的身是温的,他在帮我捂着耳朵,他知道我怕雷吗?他不是在怒吗……
不知过了几时,花语红感到了耳中一片静籁,她心里也明白了过来,边思着就将杏目缓缓睁开见房阁内照旧是那片昏亮,已没了煞人眼眸的闪电光芒。
雷停了。
花语红将捂在耳上的双手轻轻向两边拨开,他扣在她手背上的冰冷双手便垂落到了一旁,她动了动已被他胸膛完全贴压着的背,那被捂温的背就感到了一阵凉意,她回身瞬间就见他向后昂身瘫靠在了身后的一只书案脚上。
“喂,公子——”
花语红见他紧闭着眼廓如雕的双目,一动不动地垂着双手靠在书案的椅脚上,不知他怎么了,她就转身跪坐在地,伸出一只葱葱食指放到他的鼻下,轻声唤道。
睡着了……
花语红的葱葱食指感到了他鼻息微微呼出的气息,她知他还活着,寻思他或许是因身体太虚弱才睡着了,她这才安心地斜坐在地,将眼眸望向廊台,见廊台外雨落帘丝,思忆起是该走了已来得太久,便站了起来,回身望了眼他那张消瘦孤寂看不出确切年岁的憔悴睡脸,返身走到房阁中雕花木床边,取了张床上的被毯盖在他清瘦的身躯上,随手拾起离他身旁不远的那把油纸伞,就转身下了这房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