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阁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已到了门口,刘锦又急又慌,就像将要被逮的老鼠,望着宽敞毫无藏身之处的楼阁阔厅内不知所措。
就在楼阁外一个小厮两个家丁踏入楼阁阔厅内之时,花语红快步跨近刘锦身后,将他揽抱在臂中,拖抱着他奔到楼阁内的一根粗壮的房柱下,跃起身两三步踏上了房梁,坐到了房梁上,一手绕搭过他的肩,葱葱玉指并拢着捂住了他的嘴。
刘锦坐在房梁上瞪着乌溜溜的圆眼惊愣愣地望着梁下阔厅,恍若还不自觉自己是如何坐到了这高处。
而此时,房梁下那斜靠在黑柚木罗汉床上的男子一见小厮与家丁踏入楼阁阔厅,便更是呼呼虚喘着,抓起身边的黑棋篓子朝站在阔厅门边的小厮与家丁丢去。
“哗啦啦”的黑子落了一地。随之,那斜靠在黑柚木罗汉床上的男子就冲小厮与家丁怒喊道:“出去,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我就是死在这也不要你们管,出去,咳咳——”
“文公子的癫狂症又犯了,去将药备来。”一个家丁道毕,站在这家丁身旁的一个小厮就离开了。
片刻后,那小厮一手中拿着瓶红布塞着的小白瓷瓶与那候在阔厅门边的两个家丁便一起走入了阔厅内,向那斜靠在黑柚木罗汉床上的男子走去。
“滚,滚,我不吃那混药,滚开——”那斜靠在黑柚木罗汉床上的男子撑起病歪歪的身体,坐了起来,暗淡双眸中透着惊怒,胸口起伏频频骤喘道着,不断有气无力地挥摆着双手试图赶开那走来的小厮与家丁。但还是被走到他身前的那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地压住了肩,而那一个小厮上前站到他面前就将手中已打开红布瓶塞的白瓷瓶放到了他干白的唇边,一手捏起他的下颚将白瓷瓶中的一股黑药灌入了他微开的嘴中。
“你们这些奴才,奴才,咳咳……刘奸人……”
坐在柚木罗汉床上的男子暗淡眼眸中闪过一道愤怒光芒,瞬然变得迷离涣散摇晃着清瘦的身体,一头仰躺在了罗汉床上,嘴中絮絮大声骂着,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无声。
小厮与家丁见男子就这么安静的倒在罗汉床上不动了,就都分分出了楼阁将门掩上。
花语红见小厮与家丁离开,才将捂在刘锦嘴上的手松开。
“文哥哥……文哥哥……”
刘锦俯望着仰躺在罗汉床上消瘦脸庞被自身发丝遮盖,弱弱喘着气的男子,心里慌急着又怕被楼阁外的家丁小厮知道,就只将声音压在喉下轻喊道。
“他是什么人?是被关在这里吗?”
花语红漫不经心地一手搭在刘锦肩上,晃着垂在房梁上的双脚,也俯望着躺在罗汉床上的男子,询问道。
“快让我下去,文哥哥……我要下去看文哥哥怎么了。”刘锦侧过着急的小脸望着花语红道。
“你还没回我话。”花语红樱唇一微,用威胁地口吻道。
“你大胆,你是我的书童,倒不听我的命了,我要告诉祖父你是白丁。”刘锦眉眼怒皱,乌眼瞪着花语红道。
“嘿嘿,在这梁上可是我说的算,再说小少爷你不怕我将你来这里的事告诉相爷吗?这对你对我都不好。”花语红杏眸眯起,搭在刘锦肩膀的一手轻拍着刘锦的肩头道。她知这个小子机灵着不会听不明白她的话,但她也料到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再有心计也有限。
“哼——”刘锦嘴一嘟,将头转正又俯望向躺在罗汉床上的男子道:“我也不知为何他会在这里,只是有一天……约莫去年夏,我逛花园时,见与这凌雨苑相隔的小杂物院中有道狗洞,就钻了进来望望。我知这凌雨苑正院门外平日都有家丁把守,院门也是关着,故有些稀奇,才进了这楼中,就见到了文哥哥。”
刘锦换了口气回忆道:“那时初见文哥哥有些害怕,虽那时是白天但这楼里一片昏黑,文哥哥就靠躺在这张床上对着一盘棋局发呆,很像,很像书里写的鬼魂,可他开口要我与他下棋时,我就不怕了,我知道他还是活的……他要我叫他文哥哥,他会诗懂词能琴知弈,他不对我发脾气,但对进门的家丁小厮却很凶。我知祖父不让其他人进这里,故每次来时都很小心,只是有一次进这院时被一个小厮发现了,就被祖父训了一顿,我房里的几个丫鬟也被一起罚了,祖父命人把狗洞堵了,也不许我到花园南边来,可是我喜欢下棋做诗,在府中文哥哥是唯一能陪我做这些的人。”
花语红闻罢刘锦这娓娓道来的话,知了来龙去脉,便一手揽住刘锦的腰,跃身将另一手抱住身边房梁旁的粗壮房柱,顺着光滑柱身滑落到了地上。
“文哥哥,文哥哥——”刘锦跑离花语红的身边,站到罗汉床边推着躺在罗汉床上的男子道。
花语红随后也慢悠悠地走到罗汉床边,俯身伸出一手葱葱玉指,轻拨开遮盖在那男子消瘦脸庞上的凌乱发丝,且见男子泛白的消瘦脸上却是英眉俊目,嘴是方菱微翘,若养好了也是英貌男子,哪是这等消瘦残像。
在哪里见过?应有见过?这脸廓……
“你看文哥哥怎么了,他们给他喝了什么?”刘锦一边推着罗汉床上的男子,一边急问道。
花语红方注视着罗汉床上男子的脸庞寻思着,闻见刘锦的话语便回过神来,转眼望向男子被宽衫罩着的单薄胸膛上下平稳有规律的起伏着,便道:“他喝了什么我不知,但是应该是睡着了。”
“睡着了——”刘锦的小脸上露出惊讶神情叹道。
“小少爷,你也该回去了。”花语红将手交在胸前低望着刘锦提醒道。
“知道了,你不许将我来这里的事告诉祖父。”刘锦扬起小脸瞪着花语红道。
“小的不将小少爷的事说出,小少爷也不许告诉相爷我是白丁,不许与他人讲我会上梁。”
“嗯,就这么说定了。”
闻罢花语红的话,刘锦点了点头一扬孩童天真的笑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