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襄,和隆三十二年,关州旱灾。
骄阳下,逃荒的秦县灾民步履蹒跚地走在通往荆州的小道上,在饥饿干渴与暑病的折磨下他们就像一群幽魂似的前行着。
烈日炙烤着土地,黄土干裂,寸草不生,井水干枯。
数月以来关州不见降雨,干枯的土地难以农耕,到处可见灰头土脸,嘴唇干裂,垂头丧气的人们,虽然秦县的人们勤奋打井,但多是旱井。
朝廷拨下的赈灾粮根本不够救济关州的人们在这种无水无食的境遇下,他们只能逃荒离开关州,前往邻州荆州谋生计。
“啊……到了--”
灾民们见到不远处荆州鄂县城门,不禁都欢呼着鼓起劲,拖着疲惫的身躯向鄂县城门奔去。
“县令大人命关闭城门,以免灾民入城闹事。”一位腰间跨刀,头戴平顶巾,身穿交领皂衫腰系红带的城门官站在城洞内大喊道。
“让我们进城,让我们进城--”
两扇灰黑的木质城门被缓缓关上了,灾民见状大步赶上前去,却也被守在城外的官兵用杖棍拦了下来,他们也只能发出哀求的喊声。
但这些可怜的灾民没有得到怜悯,他们只干望着紧闭的鄂县大门,绝望地围坐在了鄂县城门外被日头炙烤得灼热的青石地上,巴望着鄂县城门能为他们开起,他们已无力再前行了。
“爹啊--爹啊--”灾民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小女孩的凄厉哭声。
灾民们倦怠着循声望向了那个只有七八岁,头上顶着两个凌乱丫髻的瘦小女孩,便又都冷漠的回过了头去。
这样的事对他们来说太过平常--又有人死去了。
在这逃荒的路途中,每天都有人因饥饿或者生病死去,现在是这个小女孩的爹。
小女孩爹的干瘦身躯侧倒在了小女孩的身旁,紧闭着双目,不管小女孩怎么推他,他都僵硬的倒在了地上。
“爹啊--爹,不要离开小红--”小女孩边哭边喊着,哭到了声嘶力竭。
“女娃,你爹他死了。”旁边有个满面皱纹的老人靠到小女孩身边,抚着小女孩的头好心提醒道。
小女孩不会不知道爹这样已经死去了,这样的经历对她来说也不是第一次,她在不久前见到娘也是这样倒地就不再醒来,但是除了哭泣,她不知该如何,哭累了她就趴在自己爹尸体上睡着了,如他爹还在生一样,她心里怎么也不愿相信爹死了。
小女孩再醒来时,见周围已一片黑暗,那些和她一起逃荒而来的人们也不见了,偌大的鄂悬城门外只有她一人和她爹的尸体。
鄂县的城门还是紧闭着,那些灾民经过休息后觉得不能在此地一直待着,便都离开了鄂县向其他地方而去,寻找能落脚的地方。
“爹,小红肚子好饿,好渴。”小女孩曲抱着柴棒一般的双腿,下巴放在双膝上颤抖着声音嘟囔道。
小女孩很害怕,她从没有过如此一人在黑夜待过,她家里固然贫穷,但她爹娘还是很疼她,在这旱灾前没让她独自一人过,也没让她受冻挨饿过。
忽然一个黑影从小女孩的身边窜了过去,不一会,黑影又窜回到了小女孩身边留住了脚步。
“你还在这里。”
小女孩抬眼望着那黑影,不过天太黑,她无法看清黑影的样子,但听声音她知道是个男子。
“我爹死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小女孩站起身来,怯生生道。
“有半刻让你做决定,随不随我走?”
“你是谁?”小女孩问。
“若随我走就不要问那么多,他们快来了。”
小女孩还在犹豫就见黑影向上跃起,便从她身边窜了过去,她见如此赶忙回身追着黑影的方向跑了过去,不过那黑影似乎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消失了。
小女孩追出了半里,脚一软绵摔趴在了地上,含着泪,站起身来眼前一片黑暗而空荡,她放声大哭了,她觉得要是跟了那个看不清的人或许就能找到失去爹娘的依靠,小小的她不知这是机会溜走的感觉。
鄂县的城门打开了,随之五位头戴皂网,身穿皂衫,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提着捕快刀的捕快跑出了城门,嘈杂的喊问着:“他往哪边去了?”
“到前面搜一下。”捕快中有人道。
“他在那里。”接着捕快中又有人举刀指着前方道。
以此同时,小女孩借着身后捕快手中火把的亮光,见到自己已被一位全身穿着黑衣衫,面罩黑巾的人揽腰携提在了腋下,朝鄂县前方的一片树林快速行去。
“以后记得,做决定要快,不然可要被抓住。”全身穿着黑衣衫的人声音温和道。
“我爹,我爹该怎么办?”小女孩心中还惦记着自己那个躺在鄂县城外已全身冰冷僵硬的爹问。
“白天,我会请人将他埋了。”全身穿着黑衣衫的人道。
隔日,午时,鄂县远郊。
干黄的茅草半人来高,茅草中立着一座堆着小土包,插着窄木牌的新坟,坟上的木牌上刻着:“小红严父之墓。”
小女孩跪在这座坟前烧着些纸钱,一位头戴黑方巾,身着浅青绸面深衣,腰围浅青大带,一脸文气,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站在了她身边。
“小红,你爹已经安葬了,随师傅走吧。”中年男子见小女孩将地上的纸钱烧净道。
“是,师傅。”小女孩站了起来,伸手拉住了中年男子的一只手。
“你既然不知自己的姓,就随师傅姓花语。”中年男子低望着小女孩面露和蔼微笑道。
“嗯。”小女孩仰头看着中年男人,睁着大眼,嘴角弯起天真无邪的笑容应道。
“师傅会教你一门要什么来什么的功夫。”中年男子牵着小女孩迈步离开小女孩爹的坟前道。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小女孩跟在中年男子身边开心道。
“那是。”中年男子含笑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