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乘坐的桑塔纳通过了锦江的堵截路卡,一路流星地来到了省纪委办公楼。司马民望和谭明早在等候。老谭热情地起身泡茶说:“接到你路上打来的电话,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了。”
张毅坐到沙发上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几口说:“我已经被盯梢,今晚是脱逃出来给你们汇报重要案件线索的。戚新国说有紧急事情找我,通知沿途路卡,要把我拦回去。”
“有这么严重?”司马民望惊疑地望着张毅。
“我没有谎报军情,现在就要请您解围,给戚新国打个电话,说省纪委有急事,连夜把我找来了。他可能还在办公室。”张毅请求说。
“看来戚新国有些按捺不住了。”司马民望边说边起身去给戚新国打电话。他拨通电话说:“新国同志吗?我是司马民望。
有件事跟你通个气。我们临时有件很急的事情,把张毅同志请到了省里来帮忙。你不会有意见吧?嗯,没意见就好,感谢你的支持。”他放下电话转身对张毅笑了笑,“怎么,又遇到了火烧眉毛的事,晚上也不让我们休息?”他边说边坐了下来。
张毅汇报说:“我向市公安局的同志作了了解,他们说,起火原因还不能排除纵火的可能。给市委、市政府和省公安厅写的起火原因的结论报告,调查人员根本没看过。”
司马民望沉思了片刻,坚毅地把手一挥:“宏达公司的火灾案,绝不能让他们轻率了结!”
“对!”张毅立即站起身说,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手帕包,“这是市公安局干警马千里给我的一包泥土。”
谭明疑惑地问道:“给你一包泥土干什么?”
“马千里怀疑有人纵火。他分析说,可能有人进入仓库的通气孔,把易燃易爆物品放到仓库正中地面,然后用遥控器引燃引爆。”张毅边说边指着手里的手帕包,“这是起火仓库第一燃烧点的地面泥土。马千里要求省公安厅进行化验,看有没有足够份量的易燃易爆物品的元素。”
司马民望兴奋地接过泥土包放到办公桌上,立即拨通电话说:“公安厅王厅长吗?我是司马民望,请你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他放下电话又转身说:“如果是纵火,为什么要纵火烧毁仓库?难道只是要破坏国家财产?你们看,是不是与财会科的账务有关?我建议尽快组织人员对宏达公司的财务账目进行审查。”
谭明拍着沙发扶手说:“我完全赞成!省纪委立即协调有关部门组织财务清理小组,对宏达公司的财务进行审查。”
司马民望又问:“张毅同志,你还有什么重要线索吗?”
“对对对!”张毅拍着脑袋,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字条说,“我和秦国锋同志找公司的人调查时,一个年轻职工悄悄塞给我一张字条,很有价值。”
“什么样的字条?”谭明显露出浓厚的兴趣。
张毅掏出字条递给谭明。谭明按过来念道:“朱崇在临江住宅区给出纳倪萍兰买了一套大商品房,具体地址是八栋503号。不知朱崇哪来那么多钱?另外,还听人说,有的市委领导跟朱崇是‘铁哥们’,他们把公司里的钱拿到外面非法集资炒房地产,个人得好处。”
司马民望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左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交错弹敲,歪着头问谭明:“你看张毅的战果怎么样?”
谭明笑嘻嘻地摸了摸秃顶说:“张毅同志的功劳不小哇。
年轻职工提供的朱崇买商品房的线索很具体,这也许是查案向纵深发展的突破口。”
这时,瘦高个儿的省公安厅副厅长王文波推门进来笑着说:“民望书记,这么晚了找我来,肯定有什么大案需要协助吧?”
“没有紧急事情,怎敢深夜惊动你厅长大人。”司马民望笑容满面地边说边拿起办公桌上的手帕包递给王文波,“请你连夜安排技术过硬的同志,对宏达公司仓库第一燃烧点的这包泥土进行化验,看有没有足够份量的易燃易爆物品的元素。”
“我马上安排人去化验。”王文波接过泥土包边说边转身准备离开。
司马民望笑着喊道:“慢点走,还有任务呢。请你现在就安排一位精明可靠的同志,马上跟省纪委的同志去锦江,执行特殊任务。”
王文波走到办公桌边拿起电话拨通说:“包太平同志吗?
请你马上来省纪委书记司马民望办公室,接受紧急任务。”他放下电话又对司马民望说:“包太平是我们厅里的办案能手,副处级侦察员。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司马民望握着王文波的手摇晃着:“谢谢你的支持。”
王文波走出办公室后,司马民望站起来抬起右手,伸着食指摇晃着对谭明说:“我看就从商品房问题入手,请公安厅的包太平和检查室的老黄,今晚立即去锦江,通过当地派出所,以查户口的名义,证实倪萍兰是否住在那儿,并找借口看看她的房产证。”他那深邃有神的双目,闪耀着动人心扉的光亮。
谭明被司马民望的情绪所感染,跃跃欲试,腾的一下站起来,主动请战:“我也一起去。”
“那更好,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司马民望快捷果断地作出安排,“张毅同志你暂时去招待所休息一下,等待消息。”
朦胧的夜色里,谭明、包太平、案件检查室主任黄达生和一位女户籍民警乘坐一辆警车,悄然来到了锦江市临江住宅区的一栋楼房。他们一下车,直奔五楼。在503号房的门前,女民警敲门。门开了,一位不满三十岁的漂亮女人穿着高档睡衣,手里抱着一只狮毛狗问道:“你们找谁?”户籍民警说:“我们是查户口的,你叫什么名字?”女人回答说:“倪萍兰。”
她边说边让来人进入客厅。厅内装修精致,摆设讲究。
“这房子是你的吗?”黄达生问道。
倪萍兰不加思索地回答:“当然是我的,不信,我有房产证。”
“把房产证拿来看看。”老黄语气显得很随和。
倪萍兰听说要看房产证,就起了疑心,警觉地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老黄指着谭明说:“他和我是房产管理局的。”
倪萍兰看着眼前剽悍健壮的包太平和神态严肃的女干警,只得把狮毛狗放在沙发上,顺从地从卧室里拿出房产证递给黄达生说:“我的手续都齐全。”老黄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说:“没问题。”就把房产证退给了倪萍兰。
精明细致的包太平,显得不经意地察看了一下房内的设施,然后问谭明:“谭局长,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我们走吧。”谭明满意地带着几个人下楼去了。
一辆警车在公路上奔驰。坐在车前排的包太平说:“从倪萍兰的神态和房里用品的摆设来看,她那里是经常有男人过夜的。最近,可能没有男人来过。”“侦察员的眼睛真是厉害!”
坐在车后排的谭明赞赏道,“她是朱崇的情妇。朱崇最近在外出差确实还没有回来。”与谭明坐在一排的黄达生兴奋地说:“朱崇已经露出了孤狸尾巴,看我们谭明书记如何逮住他了。”
谭明拍了拍黄达生的肩膀:“这得看司马民望同志啊。”
谭明他们回到省城,推门进入了灯光明亮的司马民望办公室。老谭兴奋地说:“倪萍兰买了一套大三室两厅的商品房已确凿无疑。”他一眼看见沙发上的张毅,“你怎么没去招待所休息?”
司马民望笑着说:“他睡不着,跑到这里跟我扯谈来了。”
他掏出老式怀表打开看了看,“哟,已经凌晨三点了。其他两个同志呢?”
“我叫他们回家休息去了。”谭明边说边坐到了沙发上,“下一步要抓紧弄清倪萍兰这套房子是怎么买的,钱是怎么来的。”
“要弄清买房的经过和钱的来源,可以由检察机关传讯倪萍兰。”张毅建议说。
司马民望在办公桌边来回走动,听到张毅的意见时就摆手:“不行。这样会打草惊蛇。我的想法,由省纪委直接组织调查组,明里查处宏达公司火灾事故的责任问题,暗里从倪萍兰的房子问题人手,弄清朱崇和其他深层次的问题。”
“对!我们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谭明欣然表示赞同。
“明天上午开省纪委常委会,如果大家赞同我的意见,就请市纪委配合。”司马民望满脸喜色地说。
第二天,省纪委常委会散会以后,在下班回家的林荫道上,司马民望边走边对谭明说:“对调查宏达公司的问题,省纪委常委的意见很明确,由我俩组织实施。”
谭明摸着秃顶笑着纠正说:“常委的意见是由你亲自指挥哟,我是协助做些具体工作。”
司马民望嘿嘿地笑着:“那就我挂帅你出征吧。调查组组织明暗两套班子,明的查处火灾事故,这由方刚和张毅负责;暗的查朱崇,打开缺口,弄清市里个别领导的问题,这由你和黄达生负责。同时,你们要通过办案,帮助和促进宏达公司以及锦江市的经济发展。”
“据说,朱崇是戚新国树立的典型,省里有的领导也是充分肯定的。”谭明提醒说,“查朱崇,是不是先给他们通通气?”
“现在通气说什么呢?”司马民望毫不犹豫地回答,“朱崇是处级干部,查他是我们职责范围内的事。省里有的领导要是真的有意见,我担着吧。”
“锦江市的问题非常复杂,我建议开一次反腐败工作联席会议,由纪检监察和公检法机关共同组织力量实行联合办案。”
“我也有这个想法,看方刚和你的工作进展情况,再考虑开会的具体时间,你看怎么样?”
谭明点了点头:“可以。我们去锦江时,朱崇应该回来了。”
深夜,朱崇从外地回到倪萍兰住房前轻轻地开门。他进入卧室,看见倪萍兰正在床上抱着狮毛狗亲热对嘴。朱崇一股无名火起,窜上去一把抓过狮毛狗往地上一丢说:“真是无聊!”
“我当然无聊!”倪萍兰没好气地说。她看见朱崇一进门就是一副凶相,懒得起身去亲热。朱崇见倪萍兰不起身,就数落说:“我把你从酒吧间请出来,供你吃,供你住,把你安排得舒舒服服,又当了公司的出纳,你还不满意呀!”
“我也是人呀,不是小猫小狗,你高兴就来亲热一阵,不高兴就丢在一边。十天半个月你可以不来打照面,我照样要守在这间空房里,面对四面墙壁。”倪萍兰说着说着就伤心地哭了。狮毛狗围着床边哼哼地叫着。
朱崇爬到床上躺在倪萍兰的身边,搂着她说:“好好好,算我不对。我真是很爱你的,等我以后离了婚就跟你结婚。”
倪萍兰翻身坐起来说:“昏你个头!宏达公司的账册已经被钟萍封存了。我们拆借出去的钱至今没有收回一分。万一他们查出来,我就得跟着你去坐牢。”
“不要着急。”朱崇边说边帮倪萍兰脱衣服,“今晚陪我亲热亲热,明天我就找他们去要钱。”
说到钱的事,朱崇也很着急。第二天晚上,他拉着胡国民把海天公司总经理柴达初约到了不夜城夜总会见面。知趣的柴达初早在逍遥厅里,摆上了满桌美味佳肴。镀金的餐具闪光耀眼。高档酒杯里的XO散发着诱人的清香。这位矮胖滚圆的总经理穿着高档,皮尔卡丹西服敞开着,露出很不相配的背带裤。几绺长发,虽然经过精心修理,但还是掩盖不了令人生厌的秃顶。旁边坐着三个打扮妖艳的年轻女郎。柴达初举着酒杯大大咧咧地对胡国民说:“胡秘书长,你是王八爬陡坡,正在步步往上升。我先敬你一杯,祝你官运亨通,爬得更高。”胡国民内心虽然厌恶这位暴发户的粗俗鄙陋语言,但表面上还是不失风度地抬手向下压了压,随和地说:“坐下坐下,自家人随便些。我已经四十七八岁了,虽说当了市厅级干部,哪比得上你老兄财大气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柴达初一仰脖子,把酒倒进了肚里,然后拍着胡国民的肩膀说:“废话少说,先干了这一杯。我能有今天,还不全靠你们嘛。”坐在一旁的朱崇很不高兴地说:“柴老总,你不能只用一餐饭打发我吧,我的钱你什么时候还?”胡国民也放下酒杯帮腔说:“柴总,朱总确实等着钱过难关,你不要让我们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先还一半吧。”柴达初倒很爽快:“好好好,等我海北的资金一调回来,先还一半。”朱崇问道:“要等多久?”“我总要有个十天半月的运作时间吧。”柴达初笑嘻嘻地说,并立即指着桌旁的三位女郎岔开了钱的话题,“这是我们公司最漂亮的三位小姐,来来来,陪秘书长和朱总好好喝几杯。”三位女郎立即起身端着酒杯贴着胡国民和朱崇说:“我们先共同敬秘书长和朱总一杯,然后再分别敬。”三位女郎把酒干了。朱崇被一位女郎纠缠着也把酒喝了。胡国民摆着手说:“不行,不行!女人一般不喝酒,喝酒的不一般,我可不敢奉陪。”柴达初指着一位女郎:“你把酒递上手,送到口,他不喝,你不走。”这位女郎将酒杯送到胡国民的嘴边说:“老总交待的任务,你不喝我不能走啊。”胡国民顺手推着女郎的胸脯说:“不能喝,不能喝。”
女郎左手挽着胡国民的脖子,右手将酒灌进了他的嘴里。在座的人发出了一阵开心的笑声。
胡国民和朱崇喝了第一杯,也就挡不了第二杯。再加上几位女郎从中劝酒调情,一桌人就传杯递盏,酒兴大发。很快,一个个都酒酣耳热,满面红光。三瓶XO已喝光。胡国民醉意最浓。
柴达初见火候差不多了,就满脸堆笑地站起来,对胡国民和朱崇说:“今晚准备了一件小纪念品,回去给你们的心上人做见面礼,逗她们高兴高兴。”说着,他拿出两个精致的小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