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道谛。灭苦之法有八,所谓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也就是八正道。这一套法门居然被现代物理学家拿去命名他们的新原理,煞是有趣;一个叫做尤瓦尔·尼曼的人,还有一个叫做莫里‘盖尔一曼的人,都是现代著名物理学家,他们发现了基本粒子的一些美妙对称性,总结出他们的新原理,就仿照佛陀的话,名之为“八正道”。
佛陀的法门究竟怎么回事?——(1)正见,即弄明白佛教的四谛,这个第一重要;(2)正思维,照正见去思考,步步增长智慧,不做邪思;(3)正语,照正见去说话,不做妄语;(4)正业,照正见去做清净善业,不造杀、盗、淫等恶业;(5)正命,照正见过合符戒律的生活,不靠邪法活命,邪法有五,所谓乍现异相,以求利养,以及占卜吉凶看相算命,以求利养之类;(6)正精进,照正见勤修善道,永不懈怠;(7)正念,即惟有正见在心,念念不忘;(8)正定,靠正见人于无漏禅定,制心一处,方能无事不办。
可见,八正道以正见为核心。八道归一,归于正见。正见就是因缘说。世间因缘,轮回生死;出世间因缘,自由解脱。苦因聚集则受苦,苦因消散则无苦;善因聚集则解脱,善因消散则束缚。缘起缘灭,诸法无我,没有梵天和上帝。这种无神论,跟现代科学一点也不矛盾。不但不矛盾,还很合拍。所以很多大科学家非常尊重佛典。
可是呢,也总是有很多人不以为然,甚至见了佛就躲着走。有一位老太太,就是这样。
回顾东西
总皆是佛
这位老太太姓甚名谁有待考证,我们只知道她老人家跟如来佛同生,却不愿意见佛。事情是这样的:世尊有一回看到文殊菩萨忽然起了佛见和法见,就以神通之力,把文殊菩萨弄到铁围山。这铁围山好生厉害,都是铁的,把个大大的咸海团团围住,山外四周分布四大部洲,其中就有我们地球所在的南瞻部洲,另有东胜神州、西牛货洲、北瞿卢洲。这铁围山又和其他七山一起,围着一座高高的须弥山。这须弥山危乎高哉!只见它漂在水中,是一眼望不到顶,水上就足有360万里高,水下还淹着360万里深。那帝释天就住在这妙高极顶,山腰则有四天王把持。那帝释天,音译为因陀罗,有人说就是基督教的上帝和婆罗门教的梵天。此帝释天,宫殿巍巍,上面覆盖一张无边大网,唤作“因陀罗网”,网上有无数宝珠;一一宝珠,各各映现一切宝珠妙象;一一妙象,复又各各映现一切妙象,如此重重无尽。
且说那文殊,本是智慧第一的大菩萨,如来的左面侍者,现在被世尊挟持,来到两座铁围山处,无心看景。不料在一座城市的东方,遇到一位老母,却是有些看头。原来,这老母与佛齐寿,同佛所生,就是不肯见佛。每见佛来,总是扭头便走。虽然如此,佛总是避不开。如果佛从西来,她就避走东南北三方,这时佛又从东南北三方出现;佛从东来,她就转道西南北三方,佛又从西南北三方出现;佛从南来,她就避走东西北三方,佛又从东西北三方出现;佛从北来,她就转身西南东三方,佛又从西南东三方出现。这老母“回顾东西,总皆是佛”,又心生一计:用两只手把双眼蒙住了。你说怎么着?这时候,即使在她的十指掌中,也全部是佛。文殊菩萨一看,便有所悟,刚才所起的佛见和法见,一扫而空。
所谓佛见,就是给佛下个定义:佛是这样,佛不是那样;佛在这里,佛不在那里,等等。想用一个筐子把佛框住,把别的东西扔在筐外。法见与此类同,也是下定义:这是法,那不是法;这是我,那不是我;这是心,那不是心;这个是物,那个不是物,等等等等。都叫做起见。一起见,就有了教条,被捆住了,动弹不得。所以,我们看了这个故事,也可以起一见,名日“文殊菩萨见”。什么叫“文殊菩萨见”?就是认为文殊菩萨不怎么样,不如世尊,不如我佛如来,不然文殊菩萨怎么起佛见法见,为什么佛不起佛见法见。
对于苦集灭道、十二因缘,我们也可能起见。于是就有大乘小乘之争,内道外道之争,佛教和非佛教之争,正见和邪见之争。所以又该说:“正见无见而无所不见”。可能有一天,那老母突然以为佛无法躲开,便心生一念:我就是要见佛。那时候,恐怕她到东方去,佛将不在东方;到西方去,佛将不在西方;到南方去,佛不在南方;到北方去,佛不在北方。
那怎么办?可能把自己五脏六腑掏出来,抖搂抖搂,都没有佛,何况于十指掌上见佛?不可能。
可是,不起见怎么可能?
其实,不起见,这就是一见。
这一下,读佛典可就麻烦啦。佛说苦集灭道、十二因缘,佛又说“无苦集灭道”,“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我们有点无所适从。
所以历史不容易搞清。搞历史有好多困难:一是历史过去了,史迹无存,史迹变了;二是史迹在当时就有争议,何况后人的评说;三是记忆的忘失和改变,一个人对自己的历史都可能忘记,可能记错,何况对别人、对几千年的历史呢?心记和笔记都不行;四呢,历史是人参与的,一个人做的,可能跟他想的不一样,就是在当代在眼前,一个人这么做,我们还.难以知道他究竟怎么想,当代史都这么难写,何况古代史?现代考据学再发达,也还没有发达到能够考据古人的心理状态:某甲当时怎么想,某乙当时怎么想,等等。想到这里,唉,要是真有一种大智慧,真有宿命通,就方便了。宿命通之类,有人硬说没有。那么他是如来肚里的蛔虫?那已经说明他有神通了,而且是宿命通,因为他在断言过去的事情。不过也许他用的是科学仪器,这恐怕也并非绝不可能。硬说有呢?也不好证明。这时候,怀疑论还比较保险。如果怀疑论还过分了一点,那就保持一种怀疑的心境,一种探索研究的态度,一种实事求是的精神,作些推测,尽可能加以证明,可能好一些。
关于早期佛教的历史,也是不好写。大乘这么看,小乘那么说,何况还有教外人士。你说佛那么能耐?那么智慧?据说如来自己都说他“无智亦无得”,不信可以翻《心经》。还有一回,世尊正坐着,看见有两个人抬着猪过来,就问道:“这个是什么?”那两个人随口念了一首偈子,作为答复,偈日: “佛具一切智,猪子也不识!”世尊就说: “也要问问才知道嘛。”
好比孔子,注重一点一滴的学习,“入太庙,每事问”,“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好学,这大概也是一种大智慧。
还有一种智慧就是能言善辩,在佛家称为辩才无碍。
有一次,长爪梵志来找世尊辩论,他首先约定:我要是输了,我自己斩首。
世尊问:“你的学说以什么为宗旨?”
梵志说:“我以一切不受为宗旨。”
世尊问:“你这个宗旨,你受还是不受?”
梵志一听,拂袖而去,以为如来不过如此。走到半路上,感到自己错了。就对弟子们说:“我该回去,斩首以谢世尊。”
弟子们觉得纳闷:“人天大众面前,有幸辩赢了,怎么还斩首?”
梵志说:“我宁肯在智慧人面前斩首,不在无知人面前得胜。”说完自己叹道:“我两个地方都错了。如果我说受,那明显就错了,因为我说的是一切不受;说不受呢,也错了,不过错得比较隐蔽。一切人天二乘,都不知道我错在哪里,只有世尊和诸大菩萨知道我的错处。”
回到世尊那里,梵志说:“我两处都错了,来斩首谢世尊。”
世尊说:“我法门中,没有这种事情。你还是回心向道的好。”
梵志于是带着自己的500弟子投佛出家,证得阿罗汉果。
什么是佛家大智慧,下个定义不容易。
有一次,一个外道问世尊:“世尊昨天讲什么法?”
世尊说:“讲定法。”
外道又问:“今天讲什么法?”
世尊说:“讲不定法。”
外道问:“昨天说定法,今天为何说不定法?”
世尊的回答很简单:“昨天定,今天不定。”
一下子把全部外道破个干干净净——说定法,破掉了怀疑论;说不定法,破掉了教条主义。六师外道,观点种种,却可以归结为两大派:要么执著一种教义不放,搞教条主义;要么自称什么教条也没有,搞怀疑论。
其实都站不住脚,都自相矛盾。
不过在好多人看来,佛法和佛教自身也是充满矛盾。佛陀在世,讲的只是小乘法吗?只是几部阿含经吗?大乘一派就不这么看。可是最初的几次结集为何都没有大乘经典?
虽然如此,如来涅椠后,大乘佛教的出现,的确是佛教史上的一个极为重大的事件。如来出世,只为一大事因缘——度众生成佛。因此,彻底的大乘佛教,主张不论大乘小乘,统统归于惟一之佛乘。所谓佛乘,其实是非大非小,能大能小,屈伸自在的。你说它大,它吱溜一声缩进小乘里面,甚至缩进世俗法里面,不见了;说它小,它唰地一下就铺天盖地,管什么都往里吞,无边宇宙在里面也只是微尘一粒。你说这佛乘,它就是小乘,就是大乘;也不是小乘,不是大乘。是什么不是什么,这些问题它都懒得管。所以说,看见“小乘”的时候,咱们可得“小心点儿”,可是不能“小心眼儿,”免得中了这老佛爷的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