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拉山的帐篷村落岩画
集的地区之一。它像一个天然博物馆,陈列在蓝天烈日之下。缅怀远古先民,以山后为创作园地,以石器和金属器为画笔,经年累月地潜身山岩之间,叮叮当当地精心制作岩画,那是一幅多么激动人心的景境啊!在粗糙的岩面上,用最原始的工具(石块或铁器),能准确地把握人、物的轮廓特征,如一只手、两只羊、一匹马、一匹骆驼,是那么写实而形神兼备;有的图像颇有动感,那奔腾纵跃的马群、征战械斗者的英姿、狩猎者射出去正在空中的飞箭、舞蹈表演的队列、空中翱翔的群鹰等,构图得体,布局丰满。还有许多画面,去繁就简、夸张概括,反映了创作者在形象思维和艺术构思上所达到的境界,如人物、动物画所富有的装饰韵味,透视人体表现之奇巧,对动物角、腿的多变处理等。那魔法斑点、手印脚印和奇异的符号,既有图案纹样之美,也给人以神秘莫测之感。
人们漫步于一幅幅岩画之间,犹如置身于瑰丽的历史画廊之中,可见到岩画题材内容丰富多彩,有野牲、家畜、放牧、狩猎、畜圈、栅栏、建筑物、村落、列骑、马术、男女交媾、蹄印、人脚印、舞蹈、魔法斑点、手印、自然景物等等,反映了岩画时代的生产、生殖、心态和追求。岩画不仅为多种学科的学术研究提供了宝贵的资料,而其艺术价值、美学价值更为不可多得。
如此浩瀚的石上创作,年代跨度逾千载,虽有的漫漶剥落,有的清晰深邃,但其多变的工艺手法却依然明确可辨,有的用块面,有的用线条;有锐笔也有纯划,更多的是用麻点凿琢,显示了先民们的匠心和审美情趣。
在曼德拉山多种多样的岩画之中,帐幕岩画是一种最瞩目的题材,据不完全统计有数十个之多。
这些帐幕图画,或单个存在,或二三成排,有的与其它题材混刻在一起。在曼德拉山高山上,有一块巨牛大小的石块,其上凿刻着一幅由18个帐幕组成的村落,各个帐幕排列错落有序。正中是一座最高大的帐幕。其左分作上下两排,上有三座,下有四座,共七座合成;其右分上下两层,上、下各五座,共十座。帐幕大小不一,分布上也主次分明。正中的3v帐幕,是这个村落的主体建筑,应是民族或部落酋长的住房,或是氏族首领召开会议的地方。两旁的帐幕是氏族成员的住房。在中间大帐幕及各帐幕间,有一个个拱手人形。画面下方,有一骑者,后面有三个简略人形。画面左方,有三个向一个方向奔走的骑者,马颈下系着铃铛,十分有趣,想在走动时,一定发出叮当叮当的悠扬之声。全部帐幕用木杆搭就,立杆多寡不一,横杆一般是千根,从它的结构看,与居住在大兴安岭深山老林中的鄂伦春人原始住屋斜柱(俗称撮罗十分酷似。当年活动于曼德拉山、住于这个村落中的古老居民的生活情形,可以从鄂伦春人的生活中得到启示。
鄂伦春人的“斜仁柱”是一种圆锥形的原始住屋。搭盖“斜仁柱”的木杆叫“斜仁”,一个“斜仁柱”需三四十根四米多高的木杆,搭成圆锥形的架7=。冬天覆盖狍皮围子,一个“斜仁柱”需要三块,
它是用二十几张狍皮制成的扇面。夏天覆盖桦皮围子,把桦皮剥下后进行蒸煮,使其变柔软,然后加工成一米宽的围子,这种围经久耐用。鄂伦春人三五家或六家居住在一起叫“乌力楞”,这些人家的“斜仁柱”是“一”字形排列。曼德拉山这个由18个帐幕组成的村落,颇类鄂伦春人的“乌力楞”。
曼德拉山岩画帐幕内的陈设,已成历史之谜,而鄂伦春“斜仁柱”内部的设备,却可供我们去想象帐幕内的情况。“斜仁柱”内部陈设很简陋,朝门的铺位叫“玛路”,两边的叫“奥路”。“玛路”5L是供神之处,只有男性老人和小孩能住,两侧是年轻夫妇和妇女住的地方。铺位席地,三面有木沿,里边铺干草,草上铺兽皮褥子,被子是狍皮制作的。中间是一堆火,用于炊事和取暖。估计岩画帐幕内的陈设与此类似。
见于曼德拉山的帐幕岩画,单个孤立存在的占多数,但两三座在一起者也不乏其例,比如有一幅呈“一”字形排列。
散见于曼德拉山各地的帐幕岩画,构筑很简陋,外形颇类今日临时搭起来的帐篷,只是顶端很讲究,有些像塔顶。
见于曼德拉山的岩画帐幕,是人类营造的最古老的房子。在此之前,人类居住于山洞之中,山地是人类的摇篮。远古人类利用现成的住宅——山洞,度过了人类历史上的襁褓岁月。
以后又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大约到青铜时代,或稍早,内蒙古草原上的游牧人为了便于游牧,才舍弃山洞而走向辽阔的草原,并自营像曼德拉山岩画帐幕那样的住所。这种既简便又实用的建筑式样,在亚洲和北美分布极广,延续时间也甚长。美国学者罗伯特·路威在《文明与野蛮》第九章说:“从拉伯兰一路经过西伯利亚到北美洲,向南直到得克萨斯州(TexAs)全都有形式相同的帐幕——圆锥形,用兽皮或树皮做成。在北部西伯利亚拍一张照片,和北部加拿大拍的一般无二。”这种既容易支起收下,又便于搬迁的住宅,生活在北亚和北美草原的古代猎牧人长期居过。有名的加拿大平原黑脚丫印第安人的蒂皮帐篷,就呈这个样子。曼德拉山帐幕岩画是世界上十分流行的建筑式样。
随着畜牧业经济的发展,内蒙古西部草原山地居民的手工业也逐渐发展起来了,出现了造车、制毡的手工业作坊。在此基础上,牧民们又发明了一种穹庐顶的毡帐一一蒙古包式的住宅。这是晚于曼德拉山岩画帐幕又一较进步的住宅样式。我们在阴山岩画中,见到一毡帐岩画,其形制类似今日的蒙古包,但也不完全一样,相比起来它要高大得多,顶上设天窗,一面设门,外表用木杆搭成方格纹样,门形高狭,便于出入。这种穹庐式毡帐,长期以来是我国北方草原地带最典型的民族建筑,以其独特的丰姿伴随着人们度过了逾千年的岁月。在今天,它仍作为一种艺术特征,断地被吸收到现代建筑中去。整个建筑格局,生动地体现了牧民的生活和环境特点,以其有限的空间,最大限度地满足了人们的使用功能,将满足功能要求与满足审美要求完满地结合在一起。
如果上面的探索不误,那么内蒙古西部山地草原的聚落形态的演化序列,大致应当是:现成住宅(山洞)一利用自然物搭成的建筑(帐幕)一用自然物简单加工(木杆)和手工业产品(毛毡)组合在一起构成的建筑(蒙古包式的穹庐毡帐)。建筑物的这一演化程序是与经济发展和技术进步紧密结合的。有人说:“住房是一种复杂的文化习俗综合体,其形成取决于一系列的不同因素:社会文化与社会经济的发展水平、地理条件与气候条件、居住特点、生产关系与阶级关系、家庭Et常生活方式、民族传统等。”内蒙古的聚落形态也是由这些因素制约的。
因此,通过帐幕岩画可以帮助我们重新看待古代人类活动的许多侧面:经济、文化、社会及其变化。
几千年过去了,在曼德拉山的作画民族——在历史的长空中飞掠而去。最早飞去的可能是匈奴,接着消失的是北朝至唐代的吐蕃,继之而去的是西夏的党项羌。最后来到并一直延续至今的是蒙古族。
各民族都以图画形式展现了自己的社会活动和历史贡献,比如前面提到的帐幕村落就是吐蕃人的作品。
他们的后人离此去,或有部分融溶到当地的民族之中了,然而作画者却长眠在曼德拉山上下。比如山的西麓王国良家西南用石板围成的一座座古墓,便是作画主人的墓地之一。
今日干旱荒凉的曼德拉山,当年驻牧于此的游牧人何以能创造出在当时世界上堪称先进的畜牧业文明呢?原来这里当年是树木繁茂的原野,是雨水充沛、山泉畅流、马牛羊遍野的地方,至今一条条干河床尚历历在目,比如前面提到的王国良家附近的古墓群的东侧,就有一条南北向的干河床,说明当时的墓群是葬于一条小河的西畔。直到数十年前尚有大批盘羊、黄羊、青羊出没于此。这些情况,对我们理解产生古代文明的生态环境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