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当尸体防腐处理师包裹国王的头和用芳香的树脂涂着它的时候,王室的随行人员在等候着。接着他们把那金色的面具罩在了那张无知觉的脸上,它再一次闪现出光耀的生命力。同风俗和习惯相反,对法老泰摩斯而言,只有一个死亡面具和一口金色的石棺。而他的父亲在他之前下葬时覆盖有七具面具和七口石棺,一个套着另一个,一个比一个更豪华。
那天晚上,尼弗尔始终留在金石棺的旁边,他祈祷燃香,恳求众神接纳他的父亲让他有一席之地。清晨,他与祭司们到平台屋顶那边去,因为他父亲的猎鹰训练管理员正等在那里,他带着手套,手里握着一只王室的鹰。
“尼弗尔特姆!”尼弗尔低声地叫着鸟的名字,“莲花。”他从猎鹰管理员手里接过来这只美丽的鸟,为了让聚集在平台下面的人能清楚地看到它,他把它握在手里举得高高的。在它的右腿上,在一条金链子拴着一个很小的金标牌。那上面刻有他父亲的王室的矩形图。“这是法老泰摩斯·麦摩斯的神鸟。他是我父亲的魂灵。”他停下来定了定神,因为他几乎要哭出来了。接着他继续说下去:“我释放我父亲的神鸟。”他从那只鹰的头上解下那个皮的鹰头罩。在黎明的曙光中,它那凶猛的眼睛眨动着,竖起了自己的鹰毛。尼弗尔解下了它腿上的短带,这只鹰展开了它的翅膀。“飞吧,神的灵魂!”尼弗尔大声叫道,“为了我和我的父亲高高地飞翔吧!”
他把那只鸟抛向空中,它凭借着晨风,高高地翱翔起来。它在头上盘旋了两次,然后,随着一声狂野的令人难忘的叫声,越过尼罗河上空快速飞去。“神鸟向西飞去!”高级祭司叫了起来。走上神庙台阶的人群中的每一个成员都知道那是一个最不吉利的预兆。
尼弗尔在身体上和情感上都已疲惫不堪了,在注视着那只鹰飞离时,他双腿摇晃。在他倒下去之前,泰塔扶住了他,然后带着他离开了。
回到了尼弗尔在迈穆农宫的卧室,泰塔在他的床边配了一剂药,然后给他服下去。尼弗尔喝了一大口,接着放低了杯子,问道:“为什么我的父亲只有一口小棺材,而你告诉过我,我的祖父下葬时用了七口大金棺,结果用了二十头壮牛来拉他的出殡车呢?”
“你的祖父是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被赐予最富有的葬礼,他随身带到地下大量存贮的墓葬品,尼弗尔。”泰塔同意道,“但是那七口棺椁花去了三百万纯金的卢比,几乎使国家一贫如洗了。”
尼弗尔沉思地盯着杯子,接着喝干了最后的几滴药水。“我的父亲配得上那样富有的葬礼,因为他是一个威猛的男子汉。”
“你的祖父看重他的来世,”泰塔耐心地解释着,“而你的父亲更看重他的人民和这个独一无二的埃及的福祉。”
尼弗尔对此想了一会儿,接着叹了口气,躺倒在羊皮垫子上,闭上了眼睛。一会儿他又睁开了。“我为我的父亲自豪。”他直率地说道。
泰塔赞同地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小声说:“我知道有一天,你的父亲将有理由为你而自豪。”
不需要尼弗尔特姆神鹰飞去的凶兆来警示泰塔,在漫长的历史上,这个独一无二的埃及已经到了最危急和命运攸关的时期。当他离开了尼弗尔的卧室开始走进沙漠时,好像天上的星星在轨道上停滞不动了,所有古老的众神都退去而抛弃了他们,在这个他们最危险的时刻抛弃了他们。
“伟大的神啊,荷鲁斯,现在我们需要你的指引。在你的手心里,你握有塔梅里这片宝贵的土地。不要让它从你的指间滑掉而像水晶一样破碎。既然我们正处在极度痛苦之中,不要对我们转过身去置之不理。救救我,强大的神鹰,给我以明示。使你的愿望更清晰地让我知晓吧,那样我才可能遵从你的意志。”
泰塔正在进行祈祷,他爬上了巨大沙漠边缘的群山,他那长手杖击在岩石上发出的有节奏的咚咚声惊动了一只黄色的胡狼,吓得它蹦蹦跳跳地跑上了月光下的山坡。当他确信他没有被人跟踪的时候,他转向与尼罗河道平行的方向,加快了步子。“荷鲁斯,你十分清楚地知道,我们正处在战争和失败一触即发的较量之时。法老泰摩斯已经丧命,没有勇士来领导我们。在北方,阿佩庇和他的喜克索斯人已经发展得如此强大,几乎已经战无不胜了。他们联合起来抗击我们,我们无力阻挠他们。两个王国的双重王冠被反叛的虫子蛀蚀了,在反击新的专制行为时无法生存。睁开眼睛吧,强大的神,指给我道路,我们可以战胜自北方侵入的喜克索斯游牧部落,抵御在我们的血液里毁灭性的毒素。”
在那天,泰塔通过多石的山丘和寂静的地方行进着,祈祷着、探寻着发现前行的路。傍晚他朝尼罗河返回,终于来到了他最终的目的地。他本可以选择通过乘坐直接到此的小帆船来到这里,但是那样就会有太多的眼睛注意到他,他需要自己一个人在沙漠中待一段时间。
在大多数人已入睡的漆黑的夜里,他到达了位于河岸的贝斯神庙。在大门上的神龛之中,一支摇曳不定的火炬在燃烧着。它照亮了保卫着入口的贝斯神的雕像。贝斯神是快乐酗酒的畸形小矮神,他的舌头在他歪斜的富有挑逗意味的双唇之间耷拉出来。当泰塔路过的时候,在火炬摇曳的火光里,贝斯给他的是喝醉了的那种傻笑。
神庙里的接待僧正等着接待巫师。他把泰塔领到神庙深处的一个石屋,石屋里的桌子上,在一大平盘儿高粱窝头和一蜂巢花蜜的旁边,放着一大杯山羊奶。他们知道巫师最喜好的就是金合欢花粉的花蜜。
“有三个人已经在等待你的到来,大人。”那位年轻的祭司告诉他。“首先带巴斯泰特来见我。”泰塔吩咐道。
巴斯泰特是孟斐斯省的秘书长。他也是泰塔最有价值的情报来源报告人之一。他不是一位有钱人,因为他负担着两位漂亮却花销极大的妻子和一帮顽童。当黄花瘟疫吞噬大地的时候,泰塔曾经救过他的孩子们。虽然没有什么重要的结果,他还是靠近了那个有利的座位,富有成效地利用他的耳朵和他那非凡的记忆力。有关新的摄政王自从就任以来在这个省里所发生的一切,他有大量的事情要告诉泰塔,对收到的酬金表示感激。“你的祝福将会是足够的酬金,伟大的巫师。”
“孩子们不能靠祝福就长胖的。”泰塔反驳道。
接着来的是奥博斯,底比斯的荷鲁斯大神庙的高级祭司。他的任命应归功于泰塔,因为泰塔曾为此代他向法老泰摩斯求情。大多数贵族都来到荷鲁斯神庙崇拜和献祭,他们个人的秘密都会向这位高级祭司透露。第三位来向泰塔报告的人是诺尔洛——北方军队的大臣。他也是一位宦臣,与那些遭遇过阉割的人有一种契合。
从他青年时代起,当泰塔第一次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在国王的背后从暗处协助管理国家的事务时,他就已经意识到,在根本的决策上,有准确无误的情报是绝对必要的。在那天晚上和第二天的大多数时间,他倾听他们的报告,仔细地询问他们相关的问题。因此,当他准备回迈穆农王宫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了在他们离开期间,在吉布尔·纳盖拉山的荒野中这段日子里,这里所发生的所有重大事件、已经发展起来的重要潜在势力和政治旋涡的准确情报。
黄昏时分,他开始动身回王宫,他选择了沿着尼罗河岸的径直的路线。从田野里劳作归来的农民们认出了他,他们朝他做出幸运和长寿的手势,对他大声说:“为我们向荷鲁斯祈祷,巫师。”因为他们都知道他是一位荷鲁斯的使者。许多人将一些小礼物塞给他,一位手中扶犁的人叫他去分享他家的晚餐:米饼、酥脆的烤蚂蚱和刚刚挤出来的热羊奶。
夜幕降临了,泰塔感谢那友好的扶犁人,和他告别。他利用夜晚匆匆地赶路,希望不要错过国王晨起的礼仪。在黎明之前,他到达了王宫,他来不及洗浴和更衣就急忙赶去国王的卧室。在门口,他被两名卫兵挡住了,他们的长矛交叉地架在卧室的入口处。
泰塔大吃一惊,这种事从他在十三年前被法老泰摩斯任命为国王的老师时起,从来没有发生过。他愤怒地盯着警卫官。他们被迫垂下眼睛,但仍然坚定地拒绝泰塔进入:“我不是有意冒犯你,伟大的巫师。这是遵照警卫司令官阿斯莫尔——王宫的内侍的具体命令行事。任何人没有摄政王的批准都不能出现在国王的面前。”
守门的中士坚决不准,因此泰塔只好离开,大步朝纳加正在就餐的平台走去,他正在和他特别宠爱的那个小圈子以及奉承拍马的家伙们吃早餐。
“纳加大人,你十分清楚我被法老的亲生父亲任命为他的老师和顾问。我被赋予不论白天和黑夜都能随时晋见的权力。”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忠心的巫师。”当纳加正准备接受站在他椅子后边的那个奴隶递给他的一粒去皮的葡萄时,平静地回答道,“那是那个时候的权力,但是法老塞提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了。他不再需要一个保姆了。”这羞辱是漫不经心的,但是一点也没有减弱它的伤害。“我是他的摄政王。未来他要依赖我的建议和指导。”
“我承认你对国王的权力和职责,但是不允许我接近尼弗尔的身边既不必要又很残酷。”泰塔抗议道,可是纳加却傲慢地挥了一下手让他闭嘴。
“国王的安全是至高无上的。”他说道,然后从早餐桌旁站起来,表明用餐和会见都结束了。他的警卫在他周围凑上来使得泰塔被迫退后。
他注视着纳加的随从们顺着回廊朝会议厅走去,他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坐在了鱼塘中的一个墙压顶上面,思考着这件事情。
纳加已经将尼弗尔孤立起来了,他是自己王宫里的一名囚徒。当他被敌人包围时,他会孤立无助的。泰塔在搜肠刮肚地思索着保护他的办法。他又一次有了逃离埃及的念头,偷偷地带走尼弗尔,穿越沙漠去寻求一个外面强国的保护,直到他已经长大并强大到足以能够回来索取他的继承权为止。然而他确信纳加不仅封堵了去国王住处的门,而且从底比斯和埃及能够逃跑的每一条路线也早已封闭了。
看起来问题是不容易解决的,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深思熟虑后,泰塔站起来。会议厅门旁的卫兵站到了一边,泰塔走下过道,在前排的凳子上坐在了他惯常的位置。
尼弗尔在他的摄政王旁边的讲台就坐。他戴着上埃及王国的较轻的海德业特王冠,看起来面色苍白而憔悴。泰塔感到了突来的关注可能已经使他成为慢性毒素的受害者,但是在这少年的周围他没有察看到致命的光环。他集中精力向尼弗尔发出了一股力量和勇气,但是却被回之以冷淡而谴责的目光以惩罚他错过了国王晨起的礼仪。
泰塔将他的注意力转向会议的正题。他们正考虑着来自北方前线的最新的报告,在那里国王阿佩庇在一场已经持续了三年的围攻战之后,又重新夺走了艾布纳。自从在法老麦摩斯——泰摩斯的父亲统治时期起,第一次喜克索斯人入侵以来,那座不幸的城市已经八次易手了。
如果法老泰摩斯不被喜克索斯人的箭射死的话,他大胆的战略部署可能会防止这场战争的悲剧性逆转。与现在的被迫去准备喜克索斯人的下一次对底比斯的攻击相反,埃及的军队可能会一直猛冲到敌人的首都阿瓦里斯。
泰塔发现这次会议在对危机处理的每一种意见上都存在着尖锐的分歧。他们正在寻找着由谁来承担这次失败的责任。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那都是很明显的,即法老不合时宜的死亡是主要的原因。他留下了一个没有首领没有核心的军队。阿佩庇马上利用了他的死亡。
听着他们的争论,泰塔比以往更强烈地感觉到这场战争是在这真正的埃及身体上的一个长期的脓肿。他怀着愤怒的心情悄悄地站起来,离开了会议厅。在这里他没有什么可以干的事,因为他们仍在谁应该取代死去的法老指挥北方部队的问题上纠缠不清。“既然他不在了,在我们的指挥官中没有一个人能够与阿佩庇相匹敌,阿斯莫尔不能够、或泰隆、或纳加自己都一样。”泰塔怒冲冲地走开时,咕哝着。“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的军队被六十年的战争搞得耗尽了财富和民力,人民苦不堪言。我们必须有时间再一次增强我们的力量,一个伟大的军事领袖要从我们的军人中出现。”他想到了尼弗尔,在他能够成为这个角色之前,还需要很多年的时间,泰塔从他研究阿蒙拉迷宫中知道,神意是为他安排设计的。
我必须为他赢得那个时间,在他准备好之前,保证他的安全。
接下来他去了宫中的女人居住区。因为他是一位宦臣,所以他能够通过拦住其他男人的大门。自从公主们得知她们很快就成为新娘的消息已经过去三天了,泰塔清楚在此之前,他该看看她们。她们会困惑和悲伤,非常需要他的安慰和建议。
他进入庭院之后,梅丽卡拉是第一个看到他的。她从伊西斯神庙的女祭司教她写和画的地方跳了起来,抬起修长的腿向他飞奔过去,她的鬓发在肩上飘荡着。她猛地伸出胳膊抱着他的腰,用力地拥抱着他。“啊,泰塔,你到哪里去了?这些天来,我已经找了你好久了。”
当她抬起头,泰塔看到她因为一直在哭泣眼边儿都红了,反而有力地突出了深色的擦痕。现在她又开始哭起来,她的肩膀随着抽泣在抖动。泰塔尽力安慰她,将她抱在怀里直到她平静了一点儿。“怎么了,我的小猴子?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
“纳加领主打算带我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对我做恐怖的事情。他想要把一个会伤害我,让我流血的又大又硬的东西插入我的身体里。”
“那是谁告诉你的?”泰塔吃力地控制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