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这一睡,也就睡到了中午之后。我打着哈欠醒来时,他便坐在床榻边看着我。怎么睡到床上的我大概可以想象到,只是睁开眼就这么一张放大的脸,着实让人吓了一跳。我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怕自己有口水流出来。
“大王,我……”
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睡着了,怕这刘喜又生气,所以立马准备起身,只是这动作猛了些,额头硬生生地撞到他的鼻子上,我听着‘哎哟’一声,便慌了手脚,忙说:“大王,对不起,对不起,奴婢该死!”
刘喜摸了摸被我撞疼的鼻子,估计是想骂我,但却给他忍住了,所以整个脸都升腾着不愉快的因子。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鼻子,结果被他打掉了手。我曾经被人撞过鼻子,所以知道鼻子其实是很脆弱的,他这会的疼痛我完全能够想象。可是,我也没办法替他疼,所以只得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你这性子,如何能登大雅之堂!”刘喜叹了口气,捂着自己的鼻子往外间去。我立马翻身下床也跟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我跟着刘喜的脚步穿过长长的回廊,然后在前厅的几案前坐下。云娘已经准备好了膳食,我瞅着刘喜没有动筷子,坐在一边虽然早已饿了,但也不敢先动。
钟离砚拿了银针试了试饭菜,我看着这像是古装剧里的画面,有些不解地看着钟离砚。这里可是刘喜自己挑的地方,都是他的人,怎么还会担心有人在饮食里下毒。当然,人家是诸侯王,王孙贵胄,这规矩自然是不能少的。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我时不时小心打量刘喜的鼻子,有点红,估计还疼着。被他发现我的眼神,立马低头吃自己的饭。钟离砚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云娘亦在旁边侍候着。我发现没见姝儿的人影,便朝云娘使了个眼色,那云娘便靠了过来。
“翁主呢?”我小声地问。
“翁主已经吃过午饭,现在正在休息。原本翁主是要等姑娘一起用膳的,但下午先生还有课,大王便让翁主先用膳。大王也是一直饿着等姑娘你醒来。”
我听了云娘的话,小心地瞧了刘喜一眼,他正专心地吃饭,似乎并没有听到云娘那并不低的声音。
“大王干嘛等我吃饭。若是把大王饿出个好歹来,我怕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食不语,寝不言。你的话怎么就那么多?”
妈呀,这吃饭说几句话,他把《论语》都给搬出来了。我立马闭上了嘴。刘喜吃得不多,我这还没吃什么,他就放下了碗筷。我见他不吃了,自己也不敢吃呀,也跟着放下了碗筷。
“吃好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刘喜敲了一下我的头,连连摇头,让我吃好了再去与他说话。
我几乎是狼吐虎咽的填饱了肚子。他说让我去与他说话,八成是有事要说。专程跑出来,总不会真的就只是为了看我。再说了,他要想看我,宣我进宫去就是,他何苦还跑这一趟。
刘喜坐在树荫下,两盏茶和一壶茶水,几碟瓜果摆放在石桌上。我不敢擅自坐下,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刘喜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我这才敢坐下。
“已是九月,天气也凉了。若是在你的家乡,定是要暖和些吧?”
“蜀郡在南边,自是比北边要暖和些。”我安静地答道。
“你说,此时长安城是何等模样?”
我一听刘喜提到了长安城,心里边便开始翻阅着快要枯竭的记忆。
“大王,可是长安有消息传来?”
刘喜一笑,却不说对与不对。便又问:“若是长安有消息来,你且说说看,会是怎样的消息?”
文帝十六年九月。我在心里咀嚼着这几个字,这一年被记入史册的事并不多。
“改元,修庙,祭祀周鼎!”
刘喜似乎对我说的话并不惊讶,只是点了点头又问:“新垣平此人如何?听说,长安的很多权贵亦去巴结此人,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
“他,经天纬地?不过是装神弄鬼而已。别看他现在风光,明年的这个时候会死得很难看的。”
这话说出来我又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很我事,毋须我去说破。刘喜若是真想知道此人的结局,他定会直接问我。如今我这把未发生的事说破了,若是让别人听去,还不知道会怎样。
“你这张嘴,确实该打!”刘喜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这家伙,明明是他想打听的,现在我说破了,他又说我该打。好吧,他是王,谁还敢说他不对呢。
说到这修庙,我才想起来在之后上千年里,遍布山东的景王祠。这城阳都城里的景王祠我自是瞧见过的,只是不知道在城阳其他地方可有景王祠。有史学家猜测这景王祠是在刘喜继位之后陆续修建的,以至于后来这景王祠的影响甚是深远。
“大王,我可否问个问题?”
“说!”
“在咱们城阳国,除了我去过的景王祠,别的地方可是还有?”
刘喜看着我有那么半分钟,然后才道:“确实还有。”
“琅琊、青州六郡,及渤海都邑,乡亭聚落,皆立为祠!”
“你想说什么?”
刘喜表情淡然,我竟不知道他此刻想的是什么。被我说破了那么多未来将要发生的事,他竟不问原由。但是,只有说到与他父王相关的事时,他才会追问几句。
“城阳景王,以后的几百年,会是神一样的存在。大王应该知道什么是神,那可是有求必应的。”
刘喜站起身来,抬头看着那天上的太阳,回头时与我说:“若是父王还在,这大汉的天下……”他的话没有说完,我亦不敢枉自猜测那些没能说出来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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