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外面的这片岩画泛着青灰色铁褐般的隐隐光泽,似乎画的是一个原始部落的生活场景,有狩猎的、放牧的、耕耘的、祭祀的,虽然经过了风霜雨雪的侵蚀,依然线条流畅,清晰可见,透着一种原始粗犷的美。
钱教授一边看着,一边激动地给杰布讲解着:“杰布,看!这边暗红的粗线条,肯定是用矿物颜料绘制的。拉弓的猎人,还有这奔跑的猎狗、四脚朝天的牦牛,真是栩栩如生!了不起的杰作,典型的原始部落狩猎场景;再看这祭祀的画面,巫师浑身长毛、头插羽毛,领着人们对天长拜,血池边倒地被杀的奴隶,鲜血似乎仍在汨汨流淌,这是以活人祭天的血祭场面啊!早期原始苯教的典型祭祀仪式。这些岩画看起来很久远。西藏的历史,比人们想象中的要久远得多!”
对于杰布来说,有这样一位知名的专家做指导,这是一次极好的学习机会。虽然他生长在阿里这个地方,大部分时间却生活在学校中,学的又大多是理论,实际的考察经验并不多。
杰布说道:“是的!钱教授,据我所知,目前在我们阿里一带已经发现了不少遗存的岩画,时间的跨度很大,内容也很丰富。考古的发现,已经证实,西藏的文明远比书中记载的要久远得多。很多被人们当作宗教神话的民间传说,并非是空穴来风。”说到这里,杰布显得有些激动起来,“而且,在我们西藏,已经发现了好几处新石器时代的遗址。从发现的岩画中反映的那些先民生活形态、从出土的陶器碎片和石器来看、从发现的新石器时代的建筑遗迹和墓葬来看,一万年以前,我们的青藏高原就有人类生活在这里。曲贡遗址出土的铜器,证实了我们藏民在4000年前就跨入了青铜器时代。所有这些考古发现,大致和中原文明相近的历史时期接近着。我相信随着考古工作的逐步进展,青藏高原上的文明,将会打破现有的历史框架,改写史书!”
钱忠教授赞赏地看了杰布一眼,笑道:“是的!杰布,西藏西部的早期,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曾经有过超乎今人想象的文明,这一点不容质疑!比如象雄文明。我一直就没有怀疑过:我们对西藏历史的认识太少!真正能够还原祖先历史的,不是史学家和文人们,而是考古工作者。这个重任还是要靠你们一代一代的年轻人去接力!”
说着话间,杰布的眼睛定格在了那幅巫师的画面上。对钱忠教授的话似乎并没有在意。他觉得画面上的巫师很奇怪,头上插的那根长长的羽毛很特别,从来没有见过的种类,不像是装饰用的,倒像是一种权利和身份的象征。尤其是他举着的那根手杖,杖被巫师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显然,这是一件神圣之物,杖的一头似乎是一只展翅的大鹏鸟,这只大鹏鸟和自己佩带的藏天珠上的大鹏鸟,倒是有几分相似。最让杰布惊奇的是,前面祭坛的中心位置上,似乎又供着一件很特别的圣物。他隐隐地觉得,画面中巫师领着人们朝拜的对象不是天神,而是祭坛中心的这件圣物。
杰布忍不住走到近前,想看清楚,这究竟是一件什么圣物。
钱忠教授依然沉醉在追溯往世的想象之中,目光又转移到了山洞另一侧的画面上,他慢慢地从积雪中走了过去,指着另一边的岩画又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杰布,你看那里,这边的风格似乎和那边有所不同。上方绘着的残月和太阳,太阳内还有几个小圆圈,这代表着什么?一、二、三……九、十,一共是十根,外面的十根线条应该代表的是太阳的光芒。可是,为什么是十道光芒而不是九道?再看太阳右侧的这棵大树,枝叶繁茂,分布于枝干两侧,两边还有一些大圆点,是在表示果实吗?还是另有其它的含义?大树右侧的‘卍’字形雍仲符号。这是最常见、最古老、又最能够代表藏地文明特征的神秘符号,在这些古老的岩画中为什么总是和树联系在一起?目前在阿里发现的好处岩画都出现过这种现象。而今天阿里的事实是:凡是出现树木岩画的周围,数十公里之内根本不见大树,难道阿里的历史上曾经有过树木茂盛的时期?这一点着实让人费解!为什么创造出这些岩画的古代部族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现树?树对于这他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难道是岩画的创作者是从其它地区迁徙而来的族群,他们熟悉树木,并把记忆中的树木留在了岩画里?难道创造象雄文明的古人原本就是从其它地方迁移而来,和当地的人们融合在一起,从而延续了几千年的繁荣?象雄文明消亡之后,他们又迁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说到这里,钱忠教授这才发现,杰布并没有跟在他的身旁。他奇怪地转过头,看见杰布还在呆呆地盯着那个巫师祭天的画面。
钱忠教授走到杰布近前,诧异地问道:“杰布,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杰布答道:“钱教授,我觉得他们不是在祭天,而是在祭一件圣物。你看前面的祭坛中心。”说完,杰布贴到了岩画近前,伸手向上面的画面够了够,差了一点点,画面上沾有一些积雪,依稀盖住了圣物。杰布用力跳了起来,手掌在那个圣物的位置上擦了一下,残留的积雪被清掉了。
杰布退后几步,又努力地辨认起来。
“是一枚戒指!”钱忠教授和杰布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