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原文】
子曰:三军①可夺帅也,匹夫②不可夺志③也。
【注释】
①三军:军队的通称。
②匹夫:夫妇相匹配,分开说则叫匹夫匹妇,所以匹夫指男子汉。
③志:志节。
【译文】
孔子说:“一个军队的主帅可能被夺去,但一个普通人的志向不可能被强迫改变。”
【延伸阅读】
孔子道德思想中有着很强的人格意识,他认为人格高于一切。即使是在当时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人格也是不容侵犯的。“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这句话就体现了孔子的人格意识。两千五百多年来,这句话不知道激励了多少中华儿女,使他们堂堂正正挺立世上,并逐渐演化成为中华民族威武不屈的民族精神之一。
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孔子的这句话体现了他对人格的重视和尊重。今天的我们可以把此视为中国最早的人本主义思想的源头之一。在西方还处于神权至高无上的时代时,孔子已经把志节作为人格的重要内容,比呼唤人性解放的文艺复兴时代的到来早了将近两千年。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这句话里面的“志”,是指人的志节,包括志向、气节,反映出孔子对于“志”的高度重视,甚至将它与“三军之帅”相比。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人格,任何人都无权侵犯。不管你有多大的力量,也不能轻易改变别人的意志。没有志节的人,会失去气节,在威逼利诱下变得奴颜婢膝,成为人们鄙视的对象。孔子认为人应该有志向,能够维护自己的尊严,能够抵抗威逼利诱,始终保持自己的“志节”。
志节的确立和坚守是非常重要的,也是儒家修身的基本内容之一。孔子本人从年轻时就是拥有志节的人。孔子曾经说过:“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由此看来,孔子早在十五岁时就立下了苦读修身的远大志向,这也是他被世人尊为“万世师表”的重要原因之一。
同时,孔子还是十分有气节的人。
孔子生活的时代,社会上的政治人物有注重养士、招士、礼贤下士的风气。
鲁昭公七年(公元前535年),孔子17岁的时候,已经是鲁国学识深湛、深孚众望的青年了。孔子相信凭自己是陬邑大夫的儿子和自己的博学多才,已经具备了士的资格。他认为自己只是缺少机会跻身仕途。
一天,权倾朝野的鲁国相国季孙氏做出决定:在仲冬时节,在相国府举办一次款待文人学士的盛大宴会,招贤纳士。孔子也希望通过宴会和季孙氏接触,让自己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政治理想。
相国府举办宴会这天上午,孔子来到相国府门口的石阶前。一些穿戴华丽、神气十足的纨绔子弟的形象映入他的眼帘;再看看自己穿的孝服,显然与今天季府喜气洋洋的气氛不协调。孔子心想:母亲离世不久,穿孝服正是儿子应尽的礼和德。于是孔子挺胸昂首,拾级而上。
“停住!你是何人?来此做甚?”大门旁站着的一位凶神恶煞般的汉子大声喝道。
“在下孔丘,来参加相府宴会。你是——”孔子止步,恭敬回答,并问对方。
那汉子手握宝剑,傲慢无理地说:“哈哈哈……知道,知道孔丘大名!至于本人嘛!乃相国的家臣阳虎也!”
“失敬了,失敬了!孔丘对阳虎管家早有所知,未曾见面。”孔子说完,施一礼,向相府走去。
可是,阳虎却伸臂站立大门口中间,挡住了孔子的去路:“今天宴请文人学士,招贤纳士,你有什么资格赴宴!”
孔子理直气壮地说:“我也是士嘛!”
阳虎故意用污言恶语羞辱孔丘:“哈,哈,哈……你算什么士呀?你还不快走!免得在这里丢人败姓!”
孔子怒视阳虎,激愤地说:“得意忘形的脏鸡安知展翅雄鹰之志!对蛮横无礼之人,我还耻与面对、羞与论争呢!”说完,气冲冲地走下石阶。
孔子负气回家,坐在书房里静思,并认真审视当时的社会现状,悟出了一个道理:人生不平坦,磨炼成大器。从此,他以更加坚忍的毅力投入苦读、社会实践和自身修养之中。
立下大志,不一定能够成就大事,但成就大事者,肯定曾经立过大志。孔子并没有因为他人对自己的轻视而怨天尤人,而是为自己立下干一番事业的远大理想和志向。以后他在教育他的弟子们时,也不忘教育他们要有志节,灌输给他们早立志的道理。
子路是孔子最得意的学生之一,孔子评价他时说道:“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这段话的意思是子路穿着破旧的袍子,与穿着相当高贵的皮袍的人站在一起。他没有自卑感,丝毫不觉得不如别人,这种气魄不容易养成。“不忮不求”是形容有的人做了大官,但是子路不想做官;有的人钱多,但子路并不认为钱是了不起的东西,他并没有觉得贫穷是悲哀,不把别人升官发财的志向作为自己的志向。“不忮不求”说明了子路心中的坦荡,不按富贵与贫贱将人分等,无论自己身份如何同样可以拥有远大的志向。
现实生活中,很多人都喜欢名牌,看到别人有就羡慕不已,觉得自己比不上人家;面对权力趋之若鹜,志向也变得功利和肤浅。这与子路的“不忮不求”是何等不同啊!
志节的另一个内容为守志。孔子认为树立了远大的人生志向是第一步,还要时刻遵守自己的志向,保持自己的志气。守志是人们对待所立之志的一贯性和持久性。一个人如果真心为伟大的志向而努力,就不应为暂时低下的生活条件而感到耻辱,否则便不能笃守大志。孔子把志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对立下的志向要持之以恒,不可朝三暮四,一日三志。孔子认为越是在艰苦困难的条件下,越能体现出人守志的坚定态度,决不能因为环境的恶劣而丧失自己的远大志向。一个人要守志坚定,不为功名利禄和各种引诱所动,才配称得上是一个高尚君子。
在今天的社会中很多人会面临各种诱惑,权、钱、名、色等什么样的诱惑都会遇到,你的社会地位越高,遭遇的诱惑就越大,也越频繁。能否坚守住自己,不被诱惑所击倒,关键还看你是不是有气节。“匹夫不可夺志”的关键在于一个人对自己所信奉的原则和理念的坚持,一个被腐败击倒的人,绝对不是因为外力太强大,而主要在于自身内力修炼不够,不能做到“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反之,不管外力多么强大,人也有毅力去抵抗威胁诱惑。
第二节文质彬彬谓之君子
【原文】
子曰:文质彬彬①,然后君子。
【注释】
①彬彬:指文与质的配合很恰当。
【译文】
孔子说:“质朴胜过了文饰就会粗野,文饰胜过了质朴就会虚浮,质朴和文饰比例恰当,然后才可以称为君子。”
【延伸阅读】
孔子关于“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育人思想,为我们加强自身修养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标准,提供了丰富的思想资源,帮助我们实现人生境界的升华。直到今天我们还常常将一些人称为“君子”,但何谓君子呢?
孔子的儿子叫孔鲤,孔子教育儿子道:“做人必须要学习,出门前要修饰自己,不修饰是一种失礼的表现。如果一个人表面看起来光彩照人,他一定是经过修饰打扮的。进一步与他交谈接触,如果你觉得有所受益,有豁然开朗的感觉,那说明他是一个有内涵的人。”
孔鲤说:“您对我们说过人重在本质,难道修饰比本质还重要吗?”
孔子说:“质胜于文则野,文胜于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这句话确切地说明了文与质的关系和君子的人格模式,概括了孔子的文质思想。“质”是指人质朴的品质,“文”则指文化的修养。“质胜文则野”就是说一个人没有文化修养就会很粗俗,就会像原始人一样粗野、鄙俗。“文胜质则史”就是指过分地修饰会使人失去原来朴素的本质,显得虚浮而没有根基,用现在的话说就像是注重繁文缛节而不切实际的酸秀才、书呆子。“文质彬彬”是孔子对君子形象的描述,也是他对君子人格的要求,即质朴与文饰的比例要恰当,相协调,“质”和“文”两者都不可偏废。既要有文化修养,又不要迷失了质朴的本性,只有这样,才能够称得上是真正的君子。
现实的生活中有这样两种人。一种是过于自然、毫无修饰的人,在所有的人面前他都能够真心相示,但是这种过分质朴的表现容易使人觉得他缺乏生趣,也缺乏做人处世的智慧。另一种是那些过于浮华、机巧,非常会说漂亮话讨好人,但却毫无真情,他们好出风头,一味地随机应变,这样的人通常让人觉得靠不住,甚至很危险。文质彬彬,是人的内在与外在达成的均衡和谐的状态。生活中那些有趣、精明,又厚道、真诚的人才是受人喜爱的君子。
真诚质朴和文化教养是做人的必备要求。孔子主张文与质是对立的统一,互相依存,不可分离。质朴与文采是同样重要的,两者缺一不可。试问这个世界上谁愿意和一个无知的傻子或者自大的疯子,或者巧妙伪装的骗子相处呢?那么,如何做才能够做到文与质统一呢?
质过其文的人容易显得孤陋寡闻、狭隘、粗野。有的人言谈举止会显得过于方,过于直,棱角外露,非常容易得罪人,要想改变这些缺点,就要多学习文化知识,培养才情,同时多多积累经验并善于运用人生经验来纠正自己。在人际关系中,要讲究将交往艺术,在与人相处时应该互相帮助,为人诚实,真心交流。如果你注意到对方存在缺点,应该试着用委婉的方式提出来,注意观察对方的反应,切不可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要注意这一点。
另一方面文过其质的人常显得虚伪、华而不实,要改变这些缺点,关键是要懂一个“诚”字。真诚是人们交往的前提,说话做事负责任,待人接物要诚恳。从“诚”这个字起步,逐步地改变自己的习惯,这样才能做一个诚实的人,取信于人。文质彬彬不能流于外在风貌,否则只是形式主义、文牍主义,似乎周全好看,实则迂腐不堪。中国有个成语叫“相由心生”,华丽的装饰无法掩饰一个人内心的干涸。一个内心真诚、善良、温和的人必然通过他的言行表现出来。
在人与生俱来的天性中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孔子这句话中的“文”是指人的外表的文饰,是对人与生俱来的天性的文饰。如果后天“文饰”不足,则会将先天本性中不好的一面暴露,使人看上去比较粗野、鄙俗。但是后天的文饰要有一定分寸,不是越多越好。如果外表的文饰彻底掩盖了人的先天本性,那么将遮蔽了人性本有的质朴纯粹的良好素质。试想,一个人失去了内在本性,而只有外在华美的装饰,必然会让人觉得虚伪做作。因此一个人既要有文化教养的培养以避免幼稚无知,防止欲望的无限膨胀,同时又要坚持诚信质朴的良好品格以避免虚伪做作,由此才能充满人性的良善和性灵的清澈。
孔子的文质思想经过两千多年的实践,不断得到丰富和发展,对后人我们的思想和行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果你想做一个有修养、有人格、有品位的人,就必须达到“文”与“质”的和谐,实现两者最佳的结合,弥补文质的不足,展示两者的优长。完成了“文”与“质”的完美统一,言谈举止与内在的美好品质才能达到一致。
第三节屈则屈伸则伸
【原文】
子曰:君子之行①己,其于必达于己,可以屈则屈,可以伸则伸。故屈节所以有待,求伸者所以及时。是以虽受屈而不毁其节,志达②而不犯于义。
【注释】
①行:处世方式。
②达:飞黄腾达。
【译文】
孔子说:“正人君子的处世方式是能屈则屈,能伸则伸。因此,有时屈是为了等待机会,只有这样才能更快地达到伸。在忍受屈辱的时候,不改变自己的志节,在腾达的时候也不会违背道义。”
【延伸阅读】
能屈能伸,以屈求伸,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历练。也只有经历过人生的阴暗和苦难,才懂得生命和阳光的可爱且可贵。
仕与隐、进与退、出与入一直是横亘于历代士人面前而不可回避的问题,这也是中国传统文人难以挥去的情结。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文人只有通过入仕做官才能实现自己匡天济世的人生抱负。但是要进入仕途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进入仕途之后要想得到重用青云直上,获取高官厚禄更非易事。因而绝大多数士人在仕途上趔趄而行,但是官场上的昏暗、腐朽又使他们焦虑、困惑、怅惘。
浏览古代文学家的经典之作,大多是表现仕途困顿、生活潦倒的主题。从这些经典中我们很容易感受到仕与隐在他们内心中的矛盾冲突,倾听到仕途失意的悲凉呻吟。
像屈原、曹植、李白、杜甫这些大诗人,都曾经以不同方式抒写各自的失意,他们的身份不同,所处境遇不同,但他们心系朝廷却又得不到重用的情况却并无二致。
曾国藩也是一代文人,他对于仕隐、进退之道也有自己的一番感受。关于这一点,曾国藩在给其弟的信中阐述得很清楚,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