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失神地答道:“岂止……”说了这两个字,突然警觉起来,皱了双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兰鹃气定神闲地看着方浩,“你的心里,依然深爱着梅素馨。你既不愿承认她的背叛,更不愿承认她的死去!”
方浩眼中渐生怒意,他冷冷地看着兰鹃:“姑娘不象是个伶人,倒更象是个巫师!”
“是啊!”见方浩说自己是巫师,兰鹃也有了些恼意,她故作无所谓地笑笑,“已经有很多人说我是巫师了,不多你一个!说吧,你爱说我什么都可以!我无所谓,反正孤魂野鬼一个!人世住不下,就去阴间!哪里也不多我,哪里也不少我!”
一边说着,一边竟又想起和凌浩禹在一起的情景,他的淡淡的笑容,优雅的神态,温和的举止,将他整个人,都定位在儒雅潇洒之上。是自己,揭开了他平静温润下的游离和不安,让他感到了尴尬,并陡生防范之心!
“女人,太聪明了不好!”那天,在西餐厅,他饮着咖啡,淡淡地说,。兰鹃敏锐地听出他话里的戒备,心底掠过的失望远胜于心酸。这世上,终究没有男人愿意接受她,优秀如凌浩禹也一样!
也许,女人天生就该柔弱一些,以期待男人的怜爱。可惜,她做不到。她不是摇曳在春风里的温室之花,她是千丈冰山上的一株雪莲。这不是她自己选择的,是环境造成的!她也愿意摇曳在春风里,可是她没有这样的好运!可是,现在又有谁愿做那勇敢、智慧、坚韧不拔的护花之人,顶着风雪严寒,来保护她呢?
这样的男人有吗?就是有,她又找得到吗?尖锐如她!好胜如她!就算她是个男人,也应该是个优秀而出色的男人了!一如她在戏台上的出众和不凡!
兰鹃哀伤的眼神中,生出了几缕豪气和不屑,我不会因为别人而放弃自己的!
“或者,你说得对!”兰鹃忍悲含笑的神情令方浩暗生疚意,他恢复了原来的表情,淡然答道,“那姑娘能不能说说,我为何都不愿承认呢?”
兰鹃一扬眉梢:“算命是要付钱的!”
方浩哑然失笑:“那好!你说,要多少钱?不管你算得对不对,我都付!”
“很贵的!”兰鹃并没有因为方浩的让步而罢休,反而变本加厉。
方浩笑着点头:“行!就算你要整个靖义侯府,我也腾出来给你!”
兰鹃却丝毫不动容,看着方浩清清楚楚地说:“我要一个小戏班!顺便把水姑娘和林琴师请来!”
方浩吃惊地笑道:“你要挖南韵戏班的角?这恐怕不行!”
兰鹃正色道:“你只管去找戏班,水姑娘、林琴师那里,我自己去商量!”
方浩看着兰鹃,想了想,含笑点头道:“那行!那你可以给我算命了么?”
兰鹃却没好气地看着他,淡淡说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许生气,不许恼羞成怒!对与不对,等我说完了你再说!”
方浩无奈地点点头,一副上了贼船的模样。
兰鹃突然好笑起来,忙背过身去,拼命忍了又忍,才把笑意压了下去。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你要我算什么?是算你的官运?财运还是桃花运?”
方浩哭笑不得:“不是算素娘的事么?”
兰鹃瞟了他一眼,垂了眼帘说:“那你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可算不出来!”
“回答问题?”方浩奇怪了,“回答什么问题?是关于素娘的问题吗?”
“是!”兰鹃简短地答道,“是关于你和梅素馨从认识到分开的所有事情!”
方浩皱了眉头:“我都告诉你了,那你还要算什么?”
兰鹃严肃地说:“算你不知道的东西!譬如,梅素馨到底有没有红杏出墙?肃王爷有什么事情要她去办?她在王府究竟是怎么样的身份!”
“你都能算出?!”方浩大吃一惊。
兰鹃看了他一眼:“你说得越详细,我就算得越准确!怎么样,要算吗?”
方浩狐疑地盯着她,似乎在掂量她的话有多少可信度。过了许久,才说道:“行!我都告诉你!”
“等等!”兰鹃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算出来的结果很糟糕,你预备怎样办?”
方浩苦笑了:“于我而言,最糟糕的结果,便是素娘背叛了我!所以如今便是最糟糕的结果,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
兰鹃却依然不放心,盯着他继续问:“那如果我算出来梅素馨并未背叛你,你怎么办?”
方浩愣了一下,一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自然是请最好的大夫将你唤醒了!”一想又不对,这样说的话,难保兰鹃不会恼火而拒绝合作,既然她说素娘已死,那就不妨依了她再说。因此他迎着兰鹃的目光,神情肃然地答道:“我以死向素娘谢罪!”
兰鹃唬了一跳,垂了眼帘,低低说道:“你又何必如此!”
这一份怜惜和娇柔的神情,将方浩的思绪带回了二年前,他略抬起了头,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竹叶,开始了缓缓的诉说。
当时,方浩还是南昌宁王府的都指挥使,这年暮春的一天,他奉宁王之命将一封密信送去凤翔肃王府,因为要等回信,就留在了肃王府。
闲来无事的方浩于是在凤翔四处游览。暮春的凤翔和其他地方一样,草长莺飞,分外迷人。方浩尤其喜欢北门外的那片绿地,掣马驰骋,一路而去,绿茵铺地,垂柳翻飞,暖风过处,有落红满天,清香扑鼻。
方浩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后,便常来此地骑马游赏。时而拍马飞驰,时而掣马缓行。有时也会下马坐在草地上,想着往事,一坐就是好半天!
“什么往事?”兰鹃问。
“此事也与素娘有关么?”方浩皱了双眉,“那时我还不认识素娘呢!”
“哦!”兰鹃有些尴尬,“那就算了!”
方浩看看她,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自己的思绪。
那天,和往常一样,方浩依然来到了这里,放了马儿去吃草,自己便坐在那株垂柳之下,望着天边的流云沉思。
突然,一阵马蹄声惊动了他,循声望去,方浩看见两个轻纱遮面的女子正骑马缓步行来。一个浅紫衣衫的女子,青丝挽就的云髻,简洁而柔美。鬓边一枝西府海棠,愈加衬着她发似乌云,眼若秋水。坐在马上,神态自若,气度不凡,便是那九天仙女,也要输她几份安逸和娴静!
旁边一个梳双鬟的女子,显然是个侍女了,却也是仪态不凡。一身水红色的短打衣衫,下穿葱白色胡裤,伶俐俏皮。可惜眼神不定,神色紧张,与这暮春的慵懒极不相配。不象是来踏春的,倒象是抓贼来了!
方浩见是两个女子,便起身想避到树后去,就听见水红衣衫的女子说:“小姐,此地不错!我们不如就在这里练练骑马吧!”
紫衫女子微微点了点头,放开了手里的缰绳。就在此时,她胯下的白马突然前蹄奋起,就要飞跑起来,而紫衫女子似乎还不曾感到危险的来临,竟被那马生生地甩下背去。
方浩大惊失色,一个箭步从树后冲出,将那女子接在了怀里。入怀的人儿柔若无骨,好似软玉在握,一阵淡若幽兰的香气则如轻烟飘进了他的鼻翼,让方浩好一阵意乱神迷,许久才想到去看看那女子有没有受伤。这才发现,紫衫女子对于被他搂在怀中,似乎比被马惊了还意外,一时竟愣在了他怀里,连微风拂起了她的面纱也没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