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云泰公主幽怨地扫了方浩一眼,又朝方老太太施礼告别,也走了出来。方浩心中一动,对老太太说:“我去送送公主!”
方老太太还没有回过神来,见方浩说话,只是没有意识地点点头。方浩也管不了许多,马上退了出来。急走几步来到公主身边,方浩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刚才多谢公主相助!”
云泰公主冷冷说道:“你不用谢我,我才不是为了你呢!我是为我兰姐姐!”说着,突然转身盯着他,“兰姐姐今晚就睡在你那里,你要好生看着她,若是害她伤心,害她犯病,我把你也送到掌刑房去,找东厂的公公来打你!”
方浩哭笑不得,却不得不诺诺应下了。
送走了公主,方浩想了想,也没有回方老太太那里,而是走回了自己的上房。远远地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站在门口,还以为是兰鹃,于是快步走了过去,近了才发现,原来是轻云,倒停了脚步:“轻云姑娘还没睡?”
轻云微微点了点头:“公主走了?”
“是,凝芳也一起走了!”方浩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是姑娘给公主出的主意吧?”
轻云却答非所问:“你应该给凝芳想个去处了,不然,靖义侯府只怕是经不起她的折腾了!”说着,却垂了头,声音也低了许多,“让人将房里的东西换了吧!让府里的人看了,是什么意思?传到公主、太后那里,也是不妥的!小姐……小姐应该不会怪你的。”
方浩的眼中,是不尽的痛楚,他看着那烛光微弱的房中,凝芳刚才的话,象刀尖划过心头,痛楚难忍!素娘,那一夜你是怎么过来的,先是我的休书,后有凝芳的恶言。等回雪将我叫回来时,你已是再也不愿睁开眼睛看这世间的无情了。任回雪在一边哭得肝肠寸断,你却静静地躺在那里,零乱的青丝被冷汗浸透,贴在你苍白的脸上。合起的双眸可是要躲避这尘世的恶俗,可是为什么,留下的只是一片凄冷和绝望啊!
原以为你终于醒过来了,原以为你替自己自己洗清了冤屈,夫妻或者还能有一丝的希望,就算不能破镜重圆,也让我为你做些什么,让你摆脱这王府的阴影,让你重获自由的心身!找一个能终生相护的良人,以赎我今生之罪!
可是……素娘,她真的不是你,我知道她不是你。她禀承了你的容颜,也有着和你一样的善良和婉淑,她不如你的聪慧和果毅,可是她的心比你自由,她的神比你和煦。素娘,我多希望那就是你,如寒梅经雪而艳、青虫破茧成蝶的一般,是经历了苦难的另一个你!
可她不是!不,不管她和你是否是同一个人,我都不能让她受到丝毫伤害了,凝芳是个祸害,就凭她对你的所作所为,我也饶不了她!可是公主怎么办?公主所为,虽然可怜,但对你而言却是危险重重!不,我要帮你斩断这危险,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房中,然后才问道:“兰相公也睡了吗?”
轻云点点头:“早睡了,方才在闹的时候就睡了,我看她的身子,好象是越发的不好了呢!”说着,也回头望了一眼房中,“请了许多大夫,却连什么病也不知道。”
方浩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也许是我们不好,原来给她看病的章大夫曾说过,不管她变成了什么人,她心底最惨痛、最伤心的一幕,如同刻在石上的篆刻一般,是永远也不能抹煞的。只有让别的事情,一些让她高兴、开怀的事情,将这些伤心的往事掩埋起来,或者就好了。可是我们却总是在逼她一遍遍地回忆以前,她怎么能好起来呢?”
轻云眼睛一亮:“那你的意思是说,她其实还是小姐?”
方浩摇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就算她就是素娘,也没有必要让她做回原来那个隐藏着许多秘密,背负着许多难堪的素娘啊!难道你觉得以前的小姐很开心、很快乐吗?”
轻云无言了,是的,她是不是小姐有什么要紧呢?就算她不是小姐了,她怎么在意我们,我们又怎么可以不在意她呢?她为靖义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她为小姐在靖义侯面前找回了清白,她让夏先生的笑容之中,有了许多的深情和欣慰,她也让王妃还有一线希望和牵挂,没有那么悲凉了。
她还怜惜公主,同情宛清姑娘,也没有拒绝帮助那么多的女孩子们。她还那么牵挂着回雪!她善待我们每一个人,那我们为什么总在为她是不是小姐而耿耿于怀,不能善待她呢?
看来还是靖义侯说得对,她也是小姐,不过是换了个性情,换了个心思,放掉了重重的心事,比以前更俏皮了些罢了。这样的小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逼她回到那心事重重的时候去呢?就算她有时候有些迷糊,有些胆小,那不是还有我轻云在吗?我可以保护她的啊!
含着眼泪,轻云微微地笑了:“侯爷说得是,她就是小姐,不过比以前开心多了,轻云看着喜欢,夏先生也是高兴呢!如果侯爷也不介意,那就太好了!”
见提起夏先生,方浩突然问道:“轻云,你可知道先生为何要我今晚留住兰……兰相公?你们有什么事不要瞒我,不管怎么说,靖义侯府在京城也算是有了些位置了,你们有什么事,和我说了,多少总能帮上些忙的!”
轻云笑笑:“多谢侯爷好意!先生说了,他明天会来侯府的,我们和林公子也算是患难之交,没有个他走了,我们不来送的道理!”
“哦!”方浩释然了,“如此,甚好,那就明日和夏先生详谈罢!”对于夏智轩,方浩是多闻其名而少见其人,只有在肃王的宴席上见过一两次的面,而对于他和梅素馨的往事,由于王妃的刻意隐瞒,方浩至今依然是一无所知。
轻云自然也不会去点破,只是笑笑:“想不到到了京城,夏先生和方侯爷倒有了交往的机会了!”
方浩也笑笑:“是啊!人生机缘本就难料!好了,轻云姑娘也请早些安歇了罢!明日还有一天的酒呢!”
轻云也含笑和他道了别,方浩就出了上房,想了想,先来到了前院。管事房里还亮着灯,管家正在清点礼品,要带走的和不带走的分类放开了,省得到时候混淆了,手忙脚乱的。
见方浩进来,管家忙停了下来,问道:“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怎么?侯爷还有事?”
方浩问道:“柔仪郡主和李仪宾也走了?”
管家道:“那李仪宾早早就走了,柔仪郡主倒是一直留着,等咱们公主走了,她才走呢!”
方浩冷哼了一声,想来是要留下看好戏的,没有看到,大约也是失望得很罢!只是李昌武一向喜欢热闹,今天这么早就走了,却不知道又要干什么去了。知道李昌武一向荒唐,也不想去理他的那些糟事,就在一边看管家分东西,一直到都完了,才让管家随便找了一间客房,就歇下了。
再说李昌武当众被兰鹃浇了一身的水,这丑出的,哪里还有心思喝酒。让丫环去找柔仪郡主,回来说正和云泰公主说话呢。于是就想趁这机会,去春意楼找些乐子!因此悄悄地嘱咐了两个丫环一番,就带着一个书僮,来到了春意楼。
今晚的靖义侯府是热闹了,春意楼却有些冷清,一多半的官吏都去侯府喝喜酒去了,就是要来,估计也要在亥时以后了。因此姐儿们无事,都在房里掷色子赌东道玩呢,留在前厅里的龟奴也都是没精打采的。
有几个玩不起东道的姐儿,倚着门在磕瓜子,一边就和龟奴打情骂俏。春意楼是官家妓院,一般官员到这里嫖妓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所以一直生意都不错,象这样空闲的时候是不多的。因此姐儿们脸上虽然是笑嘻嘻的,心里却是无聊得很,两个眼睛只朝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扫。
一眼看到李昌武,几个姐儿都是眉开眼笑了,将方才遭到冷遇的不快,一齐丢到了爪洼国,蜂拥而上扯着李昌武不放,娇声浪调,此起彼伏的。
李昌武好不容易安抚她们安静下来,然后笑嘻嘻地说道:“不是老爷不给你们面子,实在是今天机会难得,趁着靖仪侯不在,我要会一会宛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