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鹃将身子往后一退,根本不让公主碰她,却看着公主幽怨地说道:“你宁愿相信柔仪郡主,却处处怀疑我,让我如何相信你是真心的呢?”
云泰公主一脸的无辜:“我哪有怀疑姐姐啊?”
兰鹃忿忿不已道:“你方才说的话,难道不是在怀疑我吗?你是不是以为靖义侯喜欢了我,所以将我带来此地;而我跟着他来了,便也是喜欢了他,或者说是贪恋上了侯府的荣华富贵?!你怎能如此猜度于我?!”说着,螓首一垂,两行清泪潸然而落。凄楚之处,让人砰然心动。
公主慌不迭地给她拭泪,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我哪有这个意思啊?我是疑心靖义侯喜欢你,姐姐如此模样,谁能不动心?可是我没说姐姐贪恋富贵啊!”
兰鹃把头一别,躲开了公主为她拭泪的手,冷笑道:“那好,公主既然以为我没有贪恋富贵,那你何不猜猜我为什么会跟着靖义侯来了?”
公主心虚了,她确实不知道兰鹃为什么会到如此隐密的地方来,而且,她自己总该知道自己是个女子吧。因此勉强解释道:“姐姐……姐姐不是说过,和靖义侯也是朋友吗?”就是朋友,那也是男女有别啊,怎么能随便进来了?公主自己也觉得这解释实在是太牵强了。
果然,兰鹃断然说道:“错了!反正我今天丢人也丢到了家,我来告诉公主罢,那柔仪郡主的仪宾调戏于我,靖义侯怕我受辱,让我暂避此处!”说着,冷冰冰地看着公主,“所以,公主尽管去相信柔仪郡主,相信她说我和梅小姐一模一样,相信靖义侯喜欢我,相信我也爱慕权势好了!”
公主手足无措了:“姐姐不是男装吗?李仪宾怎么会调戏男人呢?”
兰鹃怔住了,是的,尽管明朝男风盛行,可公主是在深宫里长大的,她如何会知道呢?她无奈地将目光投向了方浩。
方浩也有些尴尬,和自己的妻子解释有关龙阳之好,实在是不容易开口啊。可是不说,他也明显感到了柔仪郡主的不怀好意,如果不让公主怀疑她,以后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同时他也明白了兰鹃的真实目的,因此感激地朝她笑笑,缓缓地开了口:“公主知道什么叫做断袖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公主满脸绯红,马上打断了方浩:“你不要说了!”接着眼中便是愤怒,“他怎可如此恬不知耻!原来柔仪郡主是为了她自己的仪宾,怕我知道他调戏姐姐,所以才骗我的!”
说着,便正色对兰鹃说道:“姐姐放心,我如今再不信她就是了!”说着,瞟了方浩一眼,不情愿地说道,“错怪了你了!”
方浩刚想松口气,谁知兰鹃却不依不饶了:“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公主倒是不要这样说!今天有靖义侯作证,事情才明白了!可是以后呢?难道我有这么好的运气,每次都有人给我作证?所以,从今以后,我还是避着公主的好!”
说完,一拂袖,径自出了房门,朝外走去。
门外伺候的小厮知道公主和侯爷都在,因此没人敢近前,都远远侍立着,兰鹃出来,哪里来得及去拦她。何况侯爷没有吩咐拦下,也没人有这么大胆敢拦人。因此就眼睁睁看着兰鹃快速穿过回廊,等方浩和公主追出房门时,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从上房出来,兰鹃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她确实想借机让柔仪郡主失去云泰公主的信任,却也希望自己能摆脱公主的不尽纠缠,因此只想先找个僻静的地方躲一会儿,等喜宴进入了**,没人注意她了,再找个丫环小厮的,让他们去找轻云来,和她一起离开侯府。
所以她就只挑没人的地方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再抬头时,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兰鹃倒也不急,这里是侯府,又不是原始森林,何况今天还是侯府的好日子呢,最多的便是人。而自己也只要找到了人,就可以走出这迷宫的。
因此她很放心地信步走着,想让自己静一下,再好好想想怎么摆脱公主。
还是摆脱蓝妍的办法好啊!兰鹃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告诉公主自己是女儿身了,就说已经结婚生子了,你看多方便,她还怎么纠缠啊?终究是心地太善良的缘故啊!如今可就成了湿手揉面,甩也甩不脱了!
走几步叹口气,兰鹃自己想着又是烦恼又是好笑。摇了摇头,正要找个人问路,打算回去时,却突然听见有人说话了:“兰相公找不到路了吗?”
兰鹃一惊,怎么?难不成还有人跟着她,不然,这侯府里,除了方氏兄妹夫妻,还有谁认得她呢?难道是上次在这里唱戏时认识了她的丫环?
她惊疑地回头去看,却见一个小巧的身影站在那里,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女子,但是朦胧的月色下,实在是看不清她的样子。兰鹃便笑了一下,问道:“你认识我?”
那女子似乎也笑了一下:“妾身不是和兰相公见过一面了吗?在花园的素馨花边,兰相公好象也很喜欢梅小姐种的花呢!”
是那天花园里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女子?兰鹃有些迷惑,她怎么会将自己记得这么牢?也和云泰公主一样,是我的戏迷吗?而那天见她的装束,也不象是个婢女,现在又和我提起梅素馨种的花来,她……
兰鹃突然灵光一闪,她猜到了眼前这个女子是谁了,应该是她在侯府最不愿意遇到的人,凝芳!想到这女子的身份,兰鹃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陡然起了戒备:“请问姑娘是……”
凝芳似乎已经看穿了兰鹃的心思,话语中带了讥讽:“夫人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又何必装模作样!”
“夫人?!”兰鹃强作镇定,“谁是夫人?姑娘和谁在说话呢?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凝芳的声音陡然冷了起来:“梅小姐一向心高气傲,怎么?如今为了活命,不仅甘为低贱,居然还学会了装神弄鬼!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兰鹃慢慢控制住了自己的惊慌,可是却不依然知道这个凝芳到底要干什么,因此只想快些离开,便不满道:“别是姑娘在装神弄鬼罢!我是靖义侯请来的客人,一时迷了路,找不到自己的席位了。姑娘却和我在这里说什么夫人,你让我如何听得懂?”
说着,转身便走,却听见凝芳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是侯爷请你来的吗?他不是说你不知廉耻吗?不是说你人尽可夫吗?不是说你虚情假意吗?不是说你媚贱入骨吗?怎么还会请你来呢?”
凝芳说的每一个字,都象银针一般,一根根扎在了兰鹃的心头,那一份痛楚,在转瞬间就传遍了她的全身,痛得她冷汗如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扶住了小径边的树干,手指却都僵住了,顺着树干就往下滑。
然后整个人就坐在了树下,靠着树干,眼发黑,耳轰鸣,心头一片茫然,口中渐起甜腥,迷迷糊糊中,好象有凄厉的哭声,声声摇撼着她的魂魄,好象有无数的委屈,残忍地蹂躏着她的身子,每一寸都感到了难忍的羞耻。
她用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肩,口中却无意识地喃喃而语:“不!不是的!我没有!没有……”黑夜象猛兽一般,将所有的明媚和娇艳都吞噬在了它无情的冷酷之中。
从酒席上找到花园里,再找到新人所在的喜宴上,都没有发现兰鹃的影子,方浩有些慌了。他已经知道了兰鹃不是梅素馨,那么,她应该是不熟悉侯府的,她又会去了哪里呢?难道是自己刚才让她留宿的话,使她害怕了,所以偷偷先走了?
可刚刚去门房问了一下,并没有人出去过啊。而轻云也已经告诉他了,兰鹃并不会武功,那她会去哪里了呢?找到了她,还是和她说明了罢,让她今晚留在侯府,是夏先生的意思!方浩无奈地想着。可是派出去找兰鹃的家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带回来,连公主也是心惊胆战的,不住地将眼光偷偷地瞄过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