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上房的院落冷清清的并没有人,只有两个小厮在门口正分着糕饼果子呢,见方浩过来,吓了一跳,忙过来见了礼,一边将东西都收拾了。
方浩淡淡地说道:“去房里在炉上添些百合香,燃得旺了,再上两杯茶来,你们就自己喝酒去吧!”两个小厮忙照吩咐做了,然后就退了出去。
走进房内,烛台早已点燃了,熏炉里也袅袅地喷着烟雾,淡淡的百合香气,便暖洋洋地飘浮在了房中。兰鹃见房中设着一张大床,并妆台、衣箱一概齐全,知道定是方浩的卧室了,不知怎么的,心儿竟“砰砰”地乱跳了起来,脸上也没来由地热了起来。
自己讪讪地找了个绣墩坐了,却垂着头,不敢说话了。方浩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桌上的茶碗推到她面前,笑道:“喝些暖暖身子吧,这是用花露清蒸的燕窝,乳娘给涓儿准备的,你尝尝吧!”
语气自然得好象她就是这方家的一员,兰鹃尴尬起来,看了这燕窝一眼,说道:“这又何必!方涓马上要走了,一路上轿马劳顿,自然是该补一下的,给我就没有必要了吧!”说着,站起了身来,似乎想看看这房里的摆设。
方浩却迟疑地问了:“你……身子都好了吗?”
兰鹃怔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说每当想起梅素馨,依然会心痛难忍,或者干脆连心跳也没有了,不知他又会怎样。因此嘴角轻扬了一下,低低说道:“差不多算好了吧!就是比较容易累了,别的也没有什么!”
一边说着,眼睛却不敢看他,只是看着房内的陈设。却见纱帐上、锦被上、椅罩上、窗帘上,竟然都是千姿百态的素馨花,仿佛进入了素馨花的园区一般。兰鹃突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以此来纪念爱妻,却不知道云泰公主见了,又会怎样。
因此问道:“云泰公主也住这里吗?”
方浩摇摇头:“公主住在十宫,不住这里!素娘离开后,这里就我住着。”一边说着,走近兰鹃,细看她的神色。兰鹃不敢和他对视,只好别了头去,难堪地说道:“你不要如此,我真的不是梅素馨,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么?”
方浩好似清醒了过来,后退了两步,然后,自己勉强笑了笑,说道:“可你依然是涓儿的恩人,没有你,涓儿怕是回不来了!”说着,微微抬起了头,“所以,有时候我就想,是不是素娘让你来,就是帮我一家团圆的呢?她知道我心中的憾事,希望能帮我了了心事!”
说着话,语气却哽咽了。兰鹃有些无所适从了,只觉得气氛愈加暧昧起来,她也不敢接方浩的话,怕说起梅素馨身子又要不争气了。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转了话题:“你的卧房,我就这样进来,不太好罢!我还是出去了吧!”
方浩没有拦她,却也没有起身,反而问道:“今晚就住在这里好吗?”
住在这里?兰鹃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把方浩吓了一跳,慌忙起身扶住了她,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兰鹃哭笑不得:“你的卧房,我怎么住啊?这要是让府里的下人们知道了,或者传到了乳娘的耳中,又会怎么说啊?”
方浩愣了一下,随即自嘲一笑:“你是涓儿的恩人,住在这里也无妨。至于我么,会另外找地方去的。”
兰鹃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回去吧!夏府离这里也不远,就不麻烦你了。”
方浩苦笑了:“你……怕我麻烦?”
兰鹃似乎无言以对,只是静静地靠着桌子站着,房中一下子陷入了寂静,只听见百合香燃烧的“劈扑”声,清脆地在炉中炸响,然后,便是香烟如云雾般喷洒开来了。
一再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匆匆过来,兰鹃吃了一惊,抬头去看方浩,不知道是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闯到侯爷的卧房里来。
方浩显然也有些意外,凝神细听了片刻,倒放松了,笑着对兰鹃说道:“是公主来了。”
听说是公主,兰鹃似乎也松了口气,是了,除了云泰公主,还有谁胆敢闯到这里来呢。自己倒笑了,正要说话,房门被推开了,公主满脸绯红闯了进来,一见兰鹃,大喜过望,一头就扑在了她的怀里嚷道:“好姐姐,你果然在这里,你可想死我了!说好了要去宫里看我的,我等了这许多时候也不见你的影子,你是不是把莲儿给忘了?”
兰鹃张开两个手,任公主紧紧抱着她,眼睛却瞪着方浩。方浩无奈地一笑,柔声对公主说道:“兰相公身子不太好,前些天又总是下雪,冷得很,你让她怎么进宫去?”
谁知公主转头却瞪了他一眼:“我和我兰姐姐说话,不和你说!”
见方浩尴尬又无奈的样子,兰鹃禁不住偷笑了一下,替他解围:“好了,莲儿别闹了!你这些天吃什么了?怎么力气这样大,抱得我快透不过气来了!靖义侯说得没错,天冷了我不敢出门的,若是冻着了,这一病起来,又要在床上躺好些天呢!等天气暖和些去看你如何?”
公主这才松了手,看着兰鹃说道:“姐姐说话算数?”
兰鹃故意白了她一眼:“你不相信就算了!”
公主忙说道:“我信!我信!我怎么会不相信姐姐呢!”说着,拖了她坐在暖椅上,细细地打量起她来。一双清亮如水的明眸,只顾在兰鹃脸上扫来扫去,看得兰鹃云里雾里,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我脸上开花了?还是写字了?”
方浩也有些好笑,隔着桌子就在妆台边坐了,看着她们。
公主却没有笑,看完兰鹃,又转头看着方浩,一脸严肃地说道:“我问你一件事,你要照实告诉了我,不许瞒我!”
方浩被她的严肃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笑了笑说:“公主要问什么?我知道的,自然是照实说了,怎么敢欺瞒公主呢?!”
云泰公主点点头,却又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慢慢地问道:“那好!我问你,兰相公的容貌,是不是和梅小姐一模一样?!”
这句话问得方浩和兰鹃面面相觑了,兰鹃忙冲方浩摆摆手,示意他什么也不要说,自己却一把抓过公主,故作惊慌地问道:“公主这话是听谁说的?谁在说我和梅小姐一模一样啊?我都没有见过梅小姐呢,怎么会和她一样呢?”
公主显然对兰鹃是深信不疑的,见她惶恐不安的样子,忙耐心地劝慰道:“姐姐不要慌张,不相识的人长得一样又不奇怪,有什么好怕的?那圣人孔子不就是和阳货长得一样吗?”说着,打量着兰鹃,俏皮地一笑,“其实我看见姐姐时,也有些奇怪,你确实和梅小姐有些象,但要说一模一样,我就有些吃不准了。我没怎么见过梅小姐,每次在宫里相遇,都是远远看见,又匆匆而过的!”
兰鹃似乎依然不放心,追问道:“那公主今天问这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公主沉了脸,看着方浩说道:“刚才欣媛姐姐和我说了,因为兰姐姐长得象梅小姐,靖义侯就喜欢了你,想要将你娶进门来!所以我今天要当着姐姐的面,和靖义侯说清楚了。这天下的女子,你爱娶谁就娶谁,我一个也不来管你,可是你不许打我兰姐姐的主意!”
这句话让方浩整个儿就愣在了那里,连兰鹃也是心惊不已,看来柔仪郡主不把靖义侯府搅个天翻地覆,她是不肯善罢甘休的,那么自己又该怎么办?
她飞快地转着心思,然后就怒气冲冲地甩开了公主的手,起身离开了暖椅,站在桌边,冷冷地笑道:“是我的不是,竟然忘了云泰公主和柔仪郡主是堂姐妹呢,还是闺中密友呢,哪里是小女子这样的山野女子能比的?只怕是连柔仪郡主的脚后跟都赶不上呢!只是我怎这般愚蠢,居然相信公主待我会是真心的!”
公主慌了神,有些心虚地去拉兰鹃的手,一边不解地问道:“我如何对姐姐不是真心呢?这些日子,我做梦也想着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