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到处都是黑魆魆的?兰鹃竭力辨认着,却依然什么也看不清楚。一段凄怨的唱腔不知从何处悠悠飘来:“……原来是孤雁儿,嘹嘹呖呖叫声悲……”
是谁?是谁在唱这段《情探•行路》,声音好熟悉!兰鹃顺着声音摸索着过去,越近越觉唱腔凄绝不堪:“孤雁儿,与桂英一般儿憔悴,莫非也被抛弃,漂泊天涯,无枝可归?”
是……是梅素馨,是她的梅梅在唱!兰鹃心都快碎了,急步过去,想要阻止梅素馨继续唱下去:“梅梅!别唱了,别唱了!咱们唱别的好不好?唱《梁祝•十八相送》,我给配戏!唱《追鱼•观灯》,我也给你配戏!好不好?好不好?”
可是梅素馨根本不理她,依旧在唱:“他在那绣帏罗帐成双作对,闪得我敫氏女,悲悲戚戚,凄凄惨惨,千里魂飞!”
“梅梅!”兰鹃只觉得心如刀绞,痛得她不由自主地锁成了一团。然这痛楚却没有丝毫减轻,反觉得从心腑间起,渐渐地蔓延到了四肢和身躯,让她疼痛难忍,终于忍不住呻吟了起来,同时也睁开了眼睛。
屋里很昏暗,虽然比刚才的梦中要亮一些,那是因为在离她躺着的地方不远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烛台,一根拇指粗细的蜡烛正没精打采地燃烧着。而她躺的地方,兰鹃将头转动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好象应该叫炕。尽管她并不熟悉炕,但在随剧团去北方演出时,也见过,所以认识。
身上的痛楚令她一时难以入睡,于是在她的眼睛开始渐渐适应屋里的昏暗后,便开始艰难地转动着脑袋,查看周围的环境。屋内的四周依然是黑乎乎的,唯有烛台下的桌子,还有点可以看清楚。那是一张八仙桌,看上去有些陈旧,但还算干净。桌上是一个茶壶和几个茶钟,摆放得很整齐。桌下是一条长凳,也擦得干干净净。
“这是什么地方?”兰鹃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第一个问题。从房间的摆设来看,这应该是北方了。但兰鹃怎么也想不起,她是怎么来的北方,于是第二个问题顺理成章地出来了,“我怎么到了这里?”
兰鹃开始清理思路。我当时在哪里?是了,我在自己的宿舍里,省剧团的调令下来了,让我三天后去报到。然后梅梅来了,一进门就哭,说是温尔智在外面有了女人,要和她离婚了!对于温尔智和梅素馨的婚事,兰鹃一向是不赞成的。这个纨绔子弟,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会!不过仗着他老爸的权势,进了烟草公司,有了一份高薪的工作。
温尔智从来就没有断过女人,梅梅其实也都知道,也从不来对她诉苦。因为兰鹃为了这事,不知劝了她多少回,不要嫁给温尔智,只是挡不住她一意孤行,现在她又怎么有脸再诉苦呢?可这一次温尔智要和她离婚了,大约是除了兰鹃,她再也找不到人可以一吐苦水了,所以明知会被兰鹃抱怨,还是来了。
兰鹃果然冷冷的,一副气她自作自受的模样,梅素馨前言不搭后语地把事情诉说了一遍,见兰鹃依然一言不发,终于失望地走了。外面在下雨,管他!就是下刀子也无所谓!可是兰鹃却突然拉住了她:“梅梅!别走了,等雨停了再走!”兰鹃还是关心她的,梅素馨又落泪了,可心里却突然觉得更加委屈了,她倔强地挣脱了兰鹃的手,冲进了雨中。正如她所料,兰鹃尾随而来。正好看见一束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好象戏台上的灯光一样眩目。兰鹃连想都没想就将梅素馨一把推开了,然后……记忆到此为止了。
兰鹃动了动手臂,好痛!看来自己是受伤了,可是受伤了为什么不去医院,却在这个奇怪的房间内呢?看房中干干净净的样子,以及桌上燃烧着的烛台,这个房中应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那么,是不是把另外的那个叫来问问。兰鹃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张开了嘴:“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周围依然一片寂静,只有烛光,好象在回应她一般,跳动了一下,又归于平稳。兰鹃苦笑了,知道自己细若蚊蚁的声音是不可能叫来任何人的。于是闭了嘴,合上眼睛继续养神,“既来之,则安之”!管他什么地方,反正她现在躺在床上,什么地方于她而言都是一样,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兰鹃第二次醒来时,她是被一阵说话声给惊醒的。一个低而清朗的男声正在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你是说她昨晚知道喊疼了?可疼得厉害?”
“是的!侯爷。”女孩的声音恭恭敬敬,“小姐昨晚叫了好几声‘疼’,大夫说有知觉了,就有救了。”
“那大夫可有说,她的伤还要不要紧?”
“大夫说了,伤倒是不要紧的,只是小姐这些天一直吐血,如今已是气血两亏,身子比常人要虚了好些,所以还要好生调理才是!”
“你是怕我把你们赶走么?”男人的声音里带了几份讥讽,“我还怕你家小姐醒了就不肯留下了呢!跟大夫说说,若是对身子没什么妨碍,继续在药中加些五味子、瓜子金,让她多睡睡吧!”
“侯爷!小姐她……”女孩的声音带了明显的哭腔,却突然止住了。
一阵沉寂后,男人的声音又响起了:“此事不是你该管的!”接着,就有脚步声朝房中而来。兰鹃慌忙闭了眼睛装睡。心中却是惊疑重重。小姐?侯爷?我来的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剧院的后台?难道是演员在对台词?可他们好象就是在说我啊!再说了,他们将我放在后台干什么?我明明记得……明明记得……
脚步声就在自己身边停住了,兰鹃却不敢睁开眼睛,不仅如此,还要尽量装出熟睡的样子。那个侯爷不是要在药中加料,让她嗜睡么?
“脸色怎么跟白纸一样?!”男人的声音里透着心痛、无奈、怜惜、还有……好象还有些冷漠和气恼,“这些天她都吃了些什么?”
“禀侯爷,除了药,小姐什么也没有吃!”
“大夫说能吃吗?”
“小姐昏迷不醒,没法喂她!”
“是我疏忽了,只你一个人,又是这么一个病人,怎么伺候得过来!我回去让怜儿过来。”
“小婢代小姐谢过侯爷了!”
房中又只剩下呼吸声了,没过多久,脚步声朝外而去,渐行渐远了。等声音再次响起时,兰鹃听出了,只有那女孩的脚步声了,她决定要弄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何地,于是睁开了眼睛。果然,一个梳双寰,穿石青坎肩,系天青布裙,看上去大约只有十五六岁模样的古装女孩,正背对着兰鹃,轻轻地在吹一碗药。
兰鹃不想吓着她,于是先轻轻呻吟了一声,给她一个准备的时间。听到呻吟声的女孩身子一颤,马上就转过了身来,然后兰鹃就见她带着一脸的惊喜,扑到了自己面前:“小姐,你醒了?!”
现在兰鹃可以确定她不是在对台词了,那么,她是来到了另一个时空?看女孩的装扮,应该是明朝罢,可惜她穿的是直裙,若是襦裙,她就可以从裙幅的多寡,推断出是明朝的初期、中期、还是晚期了。现在她的问题有了一大堆,可是……
“这是什么地方?”兰鹃认为问地方比问身份安全些,因为从目前情况来看,她基本上还是属于生活不能自理的,因此不想被人家发现不对劲,而把她扔出去。
“小姐!”女孩果然没有起疑,轻轻地为她捋着头发说,“这里是侯爷另外置下的一处院落,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等病好了,再回王府去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