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扬辰不语,琬溪心中也知道此事急不得,人终归是如此,不论你教会他再多道理,终究也是需要他自己想通的,若你逼他,他反倒以为你要害他,所以她便也随他自己想去了。
顾自起身,行至窗前,琬溪探出身子看了看,天色似乎是有些阴了。她转眼,却又见地上的黄叶飞了起来,她拢了拢衣襟,不由轻笑,原是起风了。
她轻轻关上了纱窗,又回到了扬辰的床榻边,见他仍是一副迷茫的神色,心下叹了叹,也罢,便再推他一把吧。替他理了理额间略显凌乱的发,她微微歪着头,沉声问道:“你究竟在纠结些什么呢?不是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扬辰皱了皱眉,撑起了身子,身上的伤口仍然在痛着,可他却有些顾及不上:“不,我的心从未变过,我的决心也未曾变过。我只是有些害怕…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我,工于心计的我,我,真的还会是我吗?大仇报后,这样的我,还能像从前般安乐吗?”
抬起水袖,琬溪掩嘴轻笑:“辰辰,你要相信,每一条走上来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跋涉的理由,一条走下去的路也都有它不得不那样选择的方向。辰辰,你我罪臣之后,光明正大的行走和自由便是我们跋涉的理由。”说着,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虑这什么,许久才又道:“至于你说的‘我再非我’…辰辰…人总是会变的…成长的路上注定布满荆棘,而此后成熟的你…辰辰,那才是真正的你…”
是吗?此后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吗?他忽而释然,或许这是早已注定的,他本就是如此,为了复仇,他甚至对自己都可以狠到极点,哪怕身上的伤口早已狰狞的难以入目,他仍可以忍着伤痛给自己加训,他的心本就是冷硬得近乎残忍。这世上除了溪溪和瑜姨,试问他的心对谁还余有温存?原来,是他魔怔了…可突然觉得真正的自己似乎也不错,他总觉得这样的自己,似乎离她更近一些。
“溪溪,我想吃凤梨酥。”
琬溪神情一怔,这突如其来的,这小鬼闹的是哪出?难道方才他们间讨论的不是他的心结吗?怎么突然间又转到了凤梨酥了?琬溪不免觉得有些乌龙,难不成当真是她有些反应迟钝了?微微垂首,不其然间又望进了扬辰带着孺慕的星眸中,便是她的心再冷硬,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叹着气,她只好站起身去寻了瑜姨来做。
而床榻上的他,听见了她走出门时嘟囔着的“当真是这辈子欠了你的…”却是又趴在了床榻上不由的笑了。
过去了好一会儿,瑜娘和琬溪才端着饭食走了回来,而扬辰刚刚用过午饭,便又吃凤梨酥吃得正欢,琬溪抬眸便正好瞧见了他吞咽的模样,她面上虽然没有反应,心内却是带上了些笑意。反是瑜娘看着两人心下有些不解,但见着扬辰吃的略显狼狈,又忍不住有些心疼:“当真是作孽,好生生个人,你怎的偏就要去惹得满身的伤回来,就没见过有人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
见扬辰沉默,瑜娘心下也知道自己的话他是听不进的,便也不再多言。这孩子从小就倔,昔日婉婉被人欺负时,他便倔得非得报了仇不可,谁都劝不住,如今…不过是更胜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