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洛百无聊赖地坐在庭前的石墩上,不知是第几次回望那扇紧闭的房门,不出所料,依然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盈满无处发泄的无奈的眼扫到地上的一颗小石头,泄气地弯下腰,捡起那小石头,随手一抛,小石头高高飞起,继而落下。白青洛接住,手上传来如雨滴拍打手掌的微微疼感,忽然兴起,一抛一接,累了便换一只手,或者左手抛右手接,倒也玩得一时欢快。
无聊啊!殿下与那老道议事怎么议了如此之久,而且还避开我,说什么让我逛逛这寄望庙,真是未曾料到,这闻名四海的寄望庙,除了上香祈愿的大殿便仅余几间厢房,不到半个时辰就逛完。虽然我的确也不见得想听他们议事,不过就这样眼巴巴地等也太无趣。眼见太阳公公就要落山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早知道要在外面等这么久,还不如坐在里面等,至少有茶喝,有点心吃。好不容易才远离那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京城,还想着在这郊外游玩一番,放松放松,释放一下天性什么的,缘不过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手上的力道不觉用的重了些,那小石头直冲冲地向上飞,又急冲冲地向下落。
呃,这下用的力气大了些,用手接的话,会疼。白青洛眼见急速而下的小石头,心中却不想它落地,旋即抬起一脚,洋洋得意地看着飞起的小石头,笑容停滞,这抛物线的方向有点不对,只见小石头似是有意般地飞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哎呀,不好!
“砰”小石头不偏不倚,正好撞在门框上,发出的声响不大不小,偏巧房内四人听的一清二楚,房内本来就沉重的气氛更加沉重。
“看来有人耐不住性子,等不及了。”这位昭王殿下年纪轻轻却终日板着一张脸,倒显得老年持重,经不得打趣,那位小姑娘倒是不错。
“望道长莫怪。”百里沂旪面色凝重。
“老道怎会责怪,谈了这么久早就乏了,不如说她倒与老道性情相投,若不是做了陌神医的弟子,老道倒想收下这徒儿。”
“叔伯,您怎就改不了这收徒儿的毛病?”荀景怪道。
“不收,不收了”今日个怎的一时兴起,忽略了这小侄儿。
“道长,皇叔十分看重这次年末祭祀,还请道长到时亲自主持。”百里沂旪面色稍有缓和,语气却依旧郑重。
“殿下既已说了这么多,老道自然明白此次祭祀非比寻常,老道也不是那等非要一道圣旨的老顽固,殿下放心,老道应下便是”老道长一甩拂尘,语重心长道:“天色渐晚,殿下不应让佳人久等。”
百里沂旪沉默一会儿,“沂旪,这便告辞,”
“叔伯,侄儿随殿下一同回去。”看样子,殿下对那位女子很是看重。
老道长点点头,背过身去。
房门忽然打开,白青洛赶紧迎上去,动作十分乖巧,“殿下,谈完了吗?”
百里沂旪看也没看白青洛,径直走向大门。
完了,殿下这是生我的气了,怎么办呢?白青洛一脸愁苦地看着百里沂旪逐渐变小的背影。
“碧枫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一双手怎的这么红?”旋即走出房门的荀景惊呼。
白青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一双手被百里沂旪死死抓在手里。
“怎么了?”
欸~,殿下的速度也太快了,看殿下如此关心我,不如借此逗殿下一笑,求个情。“没事”又见百里沂旪那张无比认真的脸,咽咽口水,慢吞吞道:“和一块小石头玩,谁知那小石头顽劣,砸了我的手不说,还偏要跑那房里去。”
“只听说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没听过,砸手的。”荀景抢声道,还一副欲要确认的表情。
你究竟要不要帮我,白青洛咬咬牙,嬉皮笑脸道:“那石头太顽皮”。
“哈哈,神医果然非比寻常,寻常人不可比,不可比”荀景一边摆手,一边毫不客气地大笑道。
白青洛狠狠地瞪一眼荀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报仇,随心随性,我就静静地等着那一日,心里盘算了几千种取笑他的方式,才能报这一笑之仇,只听“什么石头?”
对上那载满关心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眸,被荀景激起的小愤怒瞬间不翼而飞,转身指着刚刚落到地上的小石头。
“哈哈,这么小的石头,哈哈,神医能否为我演示一番。”荀景笑的那没心没肺的样子,让白青洛很想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地砸他一下,不过白青洛并没有这么做,因为知道荀景能避开,那样会显得自己越发可笑。
“殿下”小兜端来一盆温水和一条叠的整齐的绢布,放到石桌上。
百里沂旪拉着白青洛的手,放入木盆中,温柔地清洗着。
殿下何时吩咐打盆水来的,还帮我洗手,一颗心感动的都要流泪,仿若那在盆里洗着的正是自己的心,嗯,十指连心嘛。
“见你无聊,便让小兜带你逛逛这寄望庙,不曾想你竟然能与一块小石头玩到一块去,似你这般,倒不知顽劣的是谁。”绷着笑的嘴角一抽抽的,拿起绢布认真地擦拭白青洛的双手,“现在洗干净了,不要再与那小石头一块玩。”
白青洛愣神,殿下此言何意?难道他不是故意支开我,不让我听他们议事,而是怕我无聊才支开我的?不过最重要的是,殿下似乎并不生气了。
扑哧,扑哧,百灵不知何时出现,在空中拍打翅膀。
一直呆呆立在一旁,一言不发,也未曾笑过的空灵突然道:“触月峰”。
一闻此言,荀景立刻收住笑,百里沂旪也恢复到平常板着的那张脸,两人相视一秒,点头。
触月峰。如其名也。相传,触月峰乃“世间第一高峰”,日间,于那封顶一望,层层云海,立于峰上,便似是腾云驾雾游走一般;夜间,满天星辰尽收眼底,伸手似是能触碰到月亮,遂得名曰:触月峰。
然,正如“世间第一高峰”之称,寻常人等从未想过要攀登触月峰,即便是飞禽也少有能登上触月峰的,只有那些武功修为极高,凤毛麟角的少数人才能登上触月峰,似白青洛这般便是不行的。因此尽管这触月峰近在咫尺,白青洛也从未想过去攀登,只是现在两大高手在侧,且观两人神色,似是要去那峰,那么此时不去更待何时,便与往常一般跟在百里沂旪身后。
笔直的峭壁直穿云霄,目之所及,不见半丫树枝悬于峭壁之上,伸手触摸,冰凉之感从指间直传心底,白青洛不觉后退一步,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再一次伸出手,好一会儿才适应那冰冰凉凉的温度,手指向下抚摸,甚是光滑,除了一些石块拼接造成的凹凸处之外,不见丝毫裂缝。不知是多么激烈的地壳运动才造成这般奇观,白青洛不禁想到“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准备好,要上去了”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温软的语气中带着丝隐隐约约的宠溺。
白青洛点点头,只觉腰间一紧,双脚离地,张开双臂环住百里沂旪的脖颈,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颜,如睡乱的发丝般翘起的鼻梁,墨玉般的漆黑的瞳满是专注,明亮的额头涔出层层晶莹的细汗,白青洛不觉挽起衣袖欲待擦拭却是一动没动。这套步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叫“登云梯”,需要心神专一,受不得一点外物干扰,不然前功尽弃,那岂不得跌落悬崖摔死。咦?这微微扬起的嘴角,他是在笑吗?
百里沂旪一手环住白青洛的腰身,一手向上伸,运气周身,双**替踏着峭壁,向上飞行。
“噗通”心脏猛地收紧,像是针扎般刺痛,脚下有点气力不支。呵,这么快就不行了,若是以前攀登触月峰,不过脚尖一点而已,何曾气喘过?偏过头,却见怀中的人儿眼里载满慌乱,怎能如此放弃,怎能让她担心,露出微笑,强忍阵痛,脚下越发用力,手掌扣在峰顶边缘,一用力,两人双双跪落在草地上。
“殿下,你怎么样?”白青洛单膝跪地,将百里沂旪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支撑着他,一手搭上百里沂旪手臂,待要探他的脉息。
百里沂旪猛地站起,不着痕迹地躲开白青洛的手,背对着白青洛,只冷冷抛出一句,“没事,许是许久没登触月峰了,休息一会便好。”
没想到这病竟然已发展到这种程度,如今风云突变,一切都还是在起点,我又怎么能倒下?给我平静下来。
“殿下,可以让民女把个脉吗?”白青洛缓缓站起身,方才殿下明明气息紊乱,又甩开我的手,岂不是欲盖弥彰?殿下,你莫非真的…
空气凝结,若不是峰顶上的风吹起百里沂旪漆黑的缎发,发丝摆动,白青洛会错以为时间停止了,眼前的人定住了。
良久,百里沂旪转身,脸上挂着斜斜的微笑,“嗯”,伸出手。
白青洛有一瞬间的犹疑,探出手,搭在百里沂旪的手腕上,脉搏欢快地跳动着,皱眉,难道刚刚不过是激烈运动之后的正常现象,我想多了?
“怎样?”
“殿下的脉象平稳,很好”白青洛收回手,一脸疑问,却没发现百里沂旪藏在衣袖中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
“碧枫,看后面。”
白青洛仰头,月光照耀在百里沂旪脸上,平日里总板着一张脸的殿下此时脸上却泛着银色的光,脸上还带些笑意,一双发现盛世奇观的眼。白青洛似受到蛊惑一般,转身,触月峰,触月之峰,果如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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