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款动金莲,转过身来,卫扶风不由看呆了,只见那姑娘生的眉清目秀,肤若凝脂,一身书生打扮,眉宇间却带着几分英气,唇若红玉雕成,十分精致,生来带笑,卫扶风方才只听她笑的声音便觉得心情舒畅,这会看到这姑娘笑颜如花,只觉心田如暖风拂过一般,这暗室之中仿佛添了光华万千。
那姑娘举起手中折扇,在卫扶风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笑道:“我还道这卫家小公子是个少年英雄,原来是个色胚。”
卫扶风被这姑娘一说,脸一下就红了,连连道:“姑娘您别误会,在下…在下……。”他本就是因为这姑娘容貌好看才看的呆了,只是这话哪能说出口,可是慌忙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搪塞,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那姑娘并不理他,却将手中的折扇拿到他面前,道:“你可认得此物。”
只见折扇扇骨乃是紫檀木所制,上纹“凤求凰”图样,栩栩如生,显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扇子之下系一个白玉狮子扇坠,这白玉通透无比,无一点杂质瑕疵,若不是这女子有倾城之貌,这暗室之中定是这白玉的扇坠更加夺目。卫扶风一看这扇子,惊道:“这扇子你从哪得来的。”
那姑娘纤手一挥,将扇子打开,笑道:“这是我家传的宝贝,你也认得?”
卫扶风见扇面上写得是草书《凤求凰》,落款乃是“臣解缙”,更是诧异,道:“这扇子,我姨娘也有一把,倒是和姑娘手中的十分相似。”
那姑娘嫣然一笑,道:“这扇子世上就此一把,乃是仁宗大婚时的定礼,后来被你姨娘潜入宫中盗走。”
卫扶风道:“那…那怎么到了姑娘手中。”
那姑娘悠然道:“这宝贝你姨娘可是爱不释手,视若性命。”
卫扶风急道:“我姨娘怎么了。”
那姑娘将扇子一合放到桌上,道:“方才你怎么看不到这扇子,却只顾着看我。”
卫扶风这会哪还敢支支吾吾,道:“在下…下看姑娘太美,是以才没注意到这扇子,我姨娘到底怎么了,还请姑娘明示。”
那姑娘脸一红,道:“你这孩子不过十五六,哪学来的风言风语。这扇子是你姨娘送我的。”
卫扶风一听只觉心下稍宽,道:“姑娘你识得我姨娘?”
那姑娘并不答话,走到卫扶风身后,将绳子解开,卫扶风只觉身子一松,险些扑到在前门的桌子上,那姑娘在他身后“扑哧”一声笑了,卫扶风也觉得丢脸,赶紧转身一拱手,对那姑娘道:“谢谢姑娘。”
那姑娘道:“我和你姨娘相识,你却叫我姑娘,是不是太无礼了。”
卫扶风忙道:“还没请教…芳名,…尊姓大名。”
那姑娘道:“澹台婉。”
卫扶风道:“澹台阿姨,刚才是小侄无礼,请受小侄一拜。”卫扶风言罢便是一揖作到底。
澹台婉嗔道:“我不过比你虚长两三岁,你…你叫我阿姨。”说着便拿起扇子一下打向卫扶风额头,卫扶风向后一仰便躲了过去,心里却道原来这姐姐不会武功。
卫扶风道:“姐姐说和我姨娘相识,又得我姨娘赠此宝扇,想必是多年的交情。是以在下才冒言,还请姐姐原谅。”
澹台婉道:“你姨娘求我来救你,自然得有珍宝奉上,我才答应。”
卫扶风疑道:“我姨娘怎会知道这黄河二猛要找在下晦气。”
澹台婉道:“黄河二猛的本事你也晓得,只是他二人倒不用我出手了。”
卫扶风问道:“那是何人想对在下不利。”
澹台婉道:“我只答应你姨娘救你,可没答应她回答你那么多问题。”
卫扶风一拱手,道:“如此,在下谢姐姐救命之恩,现在便告辞了。”
澹台婉嫣然一笑,道:“我救你一命,你便一拱手算完了?”
卫扶风一听,伸手在怀里找了找,还有几锭碎银子,哪好意思在佳人面前拿出来现眼,便道:“在下此行可说是落难而来,身无长物,难报姐姐大恩,若姐姐有何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澹台婉手中折扇向门外一指,道:“你随我来。”
两人走出暗室,卫扶风出门一看,只见这暗室原来是个小木屋,屋外是一个小院子,旁边种了些花花草草,这会已经是夜色浓重时候,看不清是什么花草,却是香气很盛,卫扶风一闻,只觉方才昏昏沉沉的头脑登时清醒了不少,再看前头的澹台婉,迈着小四方步,负手持扇,一派老先生模样,卫扶风一看不由的心中暗笑。
两人转弯抹角走了一炷香功夫,到了一个小院子前,卫扶风一看院子里有一间竹屋,屋门上挂了个匾,上写“清心居”,澹台婉推门进去,卫扶风跟在她身后,澹台婉忽然一回身,手中折扇在他胸口一挡,道:“你在这候着。”
卫扶风点头道声“知道”便立在院门口,澹台婉转身进了屋子。过了片刻便又走了出来,手中拿了一捆麻绳,一把镰刀,走到卫扶风身前递给他。
卫扶风接过麻绳和镰刀,疑道:“姐姐要我做什么。”
澹台婉道:“你在竹林里割些竹子,拿麻绳捆起来做张竹床,就睡在我这院外,给我当两年下人,咱俩便扯直了。”
卫扶风一听,将手中两物扔在地上,怒道:“你…你欺人太甚。”
澹台婉微微一笑,道:“卫家小公子身份高贵,我本也不该使唤,你就此走吧。”
卫扶风听出来这女子是讥讽自己言而无信,只是她到底为何要让自己待在此地给她做两年下人,却是不知道了,当下便拾起麻绳和镰刀,道:“姐姐何苦讥讽于我,只是在下身负血海深仇,待我报了仇,再来给姐姐当牛做马,决不食言。”
澹台婉摆摆手从袖中拿出折扇,缓缓打开,在胸口扇了两下,卫扶风和她离了不过一丈,闻得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再看澹台婉一张俏脸,仰在月光之下,当真是清丽不可方物,卫扶风心道若是她这会再出言让自己做她的下人,自己当下便应了,不言其他。
澹台婉却不似卫扶风心中所想一般,出言留他,只是道:“既然如此,你便在这门外等上一夜,明早我送你走。”
卫扶风听后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许失落之感,却也没在面色上显露,欠身施一礼,道:“全凭姐姐吩咐。”
澹台婉笑了笑,也不再搭言,转身便将院门关上,迈着小四方步进了屋门。卫扶风目送她进了屋门,看着窗子里亮了灯火,过了一会,灯又灭了。卫扶风便也不再看了,斜倚在栅栏上坐下,只是他昏睡了半天,这会哪能睡着,只是闭着眼休息罢了。
方才卫扶风和澹台婉在一起时,觉得脸上,胸膛都热乎乎的,这会夜里凉风一吹,却有些受不住了,当下便正襟危运起内功,不一会身上便热了起来,修习内功又十分耗费气力,不一会便又迷迷糊糊斜倚在栅栏之上,合衣睡去。
次日清晨卫扶风醒来时,见澹台婉换了身寻常女子装束,青衣白鞋,头上插一只木钗,便如一般的农家少女无异,在院中弯腰浇花,听见卫扶风起身的声音,道:“你醒了,便在门外站会,我浇了话就带你走。”
卫扶风看到澹台婉虽是一身朴素装扮,却更显其容貌清丽,卫扶风差点脱口而出说自己不走了,但是却只道了一句“好”,便立在门外看着她劳作,卫扶风只觉得这几个月来只有这天早上心中最安静祥和,连他心心念念的复仇之事,也不那么在意了。
过了一顿饭功夫,澹台婉将水桶放在一边,洗过手,走到门外对卫扶风一笑,道:“走吧。”
卫扶风不知说什么好,便点点头跟在澹台婉身后。走了几步,发现她不似昨晚一般迈小四方步,便出口问道:“姐姐,你怎得不走四方步了。”
澹台婉笑道:“我平日里爱学道学先生。”
卫扶风道:“今日怎么不学了。”
澹台婉道:“昨日急着救你,没来得及换衣裳,让你见笑了。”
卫扶风道:“姐姐大恩大德,我怎敢笑姐姐。”
澹台婉道:“你不必对我感恩戴德,我也是举手之劳,何况还收了你姨娘的重礼。”
卫扶风刚想回话,澹台婉忽然停步,转过身来对着卫扶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你听听,这四周是不是有脚步声。”
卫扶风方才只顾着和澹台婉说话,根本没注意其他,这会停下步来才看看四周,只见四下都是翠绿的竹子,地上铺了一层枯黄的竹叶。他侧耳一听,四周寂静无比,哪有什么脚步声。便摇摇头道:“没有。”
澹台婉轻轻摇了摇头,道:“有人来了。”
卫扶风这时方觉几丈之外有窸窣之声,赶紧将澹台婉扑倒在地,只听“嗖嗖”两发暗器在两人头上飞过。
卫扶风大吼一声,道:“什么人。”卫扶风这一声运足了气力,破空而出,只吓得他身下的澹台婉娇躯一颤。
卫扶风站起身来,伸手去扶澹台婉,却听两步之外有拔刀之声,赶快闪身躲开,只见两名蒙面人手持环刀劈向卫扶风方才伸手之处,卫扶风怕两人对澹台婉不利,在一个箭步上前挡在她身前,一招游身八卦掌中的“青龙出水”,双掌其出,掌风自下而上,直打那两人下颌,那两人一人持刀横砍,断卫扶风掌势,一人砍他腰间,卫扶风忽得变招,右手向下拿,左手向上举,直攻两人手腕神门穴,两人不敢托大,都是退了两步,卫扶风这两招只见转守为攻,趁热打铁,垫步凌腰,左右掌做连环掌势急攻一人,另一人赶紧举刀砍他背劲来救,卫扶风早知有此一着,步伐急转,双肘沉腰,使一招“排山倒海”,双掌狠狠打在那人腹部,回身又是一脚扫堂腿,将另一人踢倒在地。那人倒在地上,赶紧从怀中拿出一个短哨吹响,哨声甚响,惊的竹林里栖息的鸟儿“唰”的说一声都飞到空中,顿时遮天蔽日,卫扶风知道这人在呼唤同伴,不敢怠慢,赶紧拉起澹台婉逃跑。
澹台婉跑的气喘吁吁,却不忘问道:“卫家…小公子,原来你…功夫这么好。”
卫扶风道:“若不是这两人贪功,没先叫上同伙,咱俩小命便交代在这了。”
澹台婉道:“你说…他们还有…同伙。”
卫扶风道:“你听听身后的脚步声。”
澹台婉道:“听…不到。”她方才站定时,耳目甚聪,只是这会奔跑起来,便无暇相顾其他。卫扶风是习武之人,疾奔之下与平素无别,听得身后脚步声嘈杂,知是有不少人追杀他们二人,只是并无武功十分高深之人,否则轻功高者,几个起落便能追上自己。饶是如此,他一手抓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澹台婉,还是听的这脚步声越来越近,顷刻间便能追上自己。
卫扶风又跑了有一炷香功夫,沉腰站定,回身一看,果然十数名黑衣蒙面人在七八丈外快步将自己和澹台婉包围起来,澹台婉一拉卫扶风衣袖,道:“怎…怎么…不跑了。”
卫扶风道:“咱俩再跑也跑不过他们,若是离得近了,他们再发暗器就难以躲避了。”
澹台婉一张俏脸上稍露惊恐之色,急道:“那现在…怎么办。”
卫扶风道:“我看这些人多半是冲着我来的,你自己先走,我抵挡一阵,再寻机逃跑。”
澹台婉抬头看了眼卫扶风,只见他额头上渗出绿豆大小的汗珠,本来英气十足的眉宇,这会紧皱起来,倒是让略带稚气的脸庞多了几分坚毅。道:“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哪能弃你而去。”当下便向前走了两步,对围在他们周围的一众黑衣人娇喝一声,道:“你们是哪来的小贼,敢在我们澹台家的地盘撒野。”
澹台婉这两句话当真将这些黑衣人喝住,原本已经提刀跃跃欲试的众人,却都退了两步,只是有一名黑衣人上前一步,对着澹台婉拱了拱手,道:“澹台小姐,小人等来奉主人性命,捉拿您身边之人,还请行个方便,若是误伤了您,我们可吃罪不起。”
卫扶风一听,暗道这些人竟然对澹台婉毕恭毕敬,只是方才却还死命追赶,难道这人并不识得澹台婉的相貌,待她自报家门才知道她的身份,对她不敢造次。当下便对澹台婉道:“听见没有,赶快走。”
澹台婉对他一扬手,道:“既然识得我的身份,还不快点退下。”
那名黑衣人道:“小人是受了死命令而来,不敢私自做主,若是澹台小姐一意孤行,小人也只能拼了命冒犯您了。”说着一众黑衣人又是提刀步步向两人紧逼而来。
澹台婉急道:“你们就不怕我爹知道了收拾你们?”只是众黑衣人浑似没听见她说话一样,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