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只点了几盏小灯,昏暗的灯光下,看得见院中摆放着许多竹架,架子上铺着草席,席子上晾着许多白色的东西。这个院落很大,这样晾东西的席子一共有好几排。屋门大敞,又许多人进出。屋子里面装置着古怪的木架,木架下是个石砌的井口,时不时有人从井口爬下去。
也有人将席子上的白色的颗粒用斗量了,倒入泔水桶中,再倒进去大量的水,从外面一看也不过是普通的水而已。
棠白忽然感到有些热,他随意扯大了些领口,另一只手自草丛里拾了根树枝,往枝头呸了口口水,趁着没人留意,将树枝从墙空中探进伸入席子上晾晒的白色东西上蘸了蘸,又将树枝抽回来。棠白用指尖了树枝头上沾着的小颗粒,送上舌尖。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
应笑困惑地看向他,棠白给她使了个眼色,两人抽身而退。
殷诚心中有鬼,去后院一路上不设人守卫,倒是方便了他们。两人照原路回到殷伟的“喜房”中。
殷伟还老老实实地躺在被窝里。
“开凿盐井,汲卤煎盐。”棠白如是道。
他又松了松领口,瞅了瞅茶壶,犹豫一瞬还是没有碰。
“这院中也能挖出盐来?”应笑讶然,“我还以为盐只有海边才能晒出来。”
“难怪你不知。”棠白抹了把头上的汗:“其实我们所食之盐有四种,海盐、池盐、井盐、岩盐。这是井盐,平常并不多见。”
应笑惊讶地看着他,难得从他口中听到些正儿八经的话。
棠白看着她的表情,倏忽一笑。他贴近她肩旁轻声道:“自古以来,盐同铁一般,都是官监,且课以重税,不得政令随便开采,乃杀头大罪。更何况如今诸侯们各有野心,为缴军费,官盐价格不断攀高,像他们这般偷产偷售私盐,又不用缴税,因此卖价低,在坊间比官盐还要吃香,如此一来利润十足。高利诱惑之下,国家屡禁私盐,依然禁不住,贩卖私盐的要么是背后有门路靠山的商贾,要么就是些亡命之徒,尽管抓着就是个死,还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甘愿为之赴汤蹈火。”
应笑点点下巴:“原来这殷城主挖的是朝廷的墙角。”
棠白面露不屑:“殷诚身为一城之主,辖千户领万兵,这般积累财富,可见其心不正。”他话题一转,轻笑道:“不过,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杂碎,山下的日子才开始变得有滋有味啊。”
应笑赞同,斜了眼榻上的殷伟:“正愁掰不断这根大棒槌,就有这送上门来的把柄,怎么办,咱们报官?”
棠白的飞扬的两道眉毛轻轻蹙起:“殷诚便是此处的土大王,就算了报官又有谁整治得了他?搞不好还要给咱们冠上个污蔑之罪,咱们平头百姓,又无人脉手段······”
倏忽脑中灵光一闪,应笑沉思道:“我听说殷诚长袖善舞,明日比试已留朝中‘察风使’来此坐贵宾之席。”
如不出所料,殷诚原来的打算是想借察风使之口宣扬自己德政,顺便给女儿个扬名的机会,将来还得靠她家朝中勋贵结盟,以壮大势力。
棠白一拍大腿。
以彼之盾攻彼之矛。
“不如我们送这位使官一份助之升官发财的大礼。”棠白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师妹你真坏。”
应笑一派谦虚:“不敢当不敢当,全得师兄指点。”
这时殷伟已有转醒迹象,应笑的指尖捏着他的喉骨,转头看棠白:“这个怎么办,杀了?”
棠白摇摇头:“用不着我们动手。”
应笑打量着他:“从刚才你就不对,怎么了?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棠白的唇色嫣红,板着发红的脸颊躲开她探来是手。
“你别乱动,让我看看。”应笑凑近一步,棠白就退后一步,就好像她是意图不轨的采花贼。
应笑随口笑道:“你这样,怎么老让我想起桃花仙人话本中那些种了媚香的······”
棠白身形一僵。
应笑看着他的脸色也呆了。
棠白往几案后台一缩,将目光瞥开。
“哎呦我的老天爷!”应笑捂着肚子大笑,“你居然中了这种下三滥的迷香!哎呦我的妈呀,哎呦——快来扶我一把,我肚子抽筋了!”
应笑靠在墙角扶着肚子,笑得说不出话。
棠白脖子都红了:“别笑了,你知不知道这个怎么解?”
“这个我真不会解。”应笑越发喜笑颜开,这辈子她都没见棠白这般羞赧过:“我那点本事你还不知道吗?我最做的最多的给大师姐做排毒养颜去死皮收缩毛孔的丹药,平常也就会医平常的头疼脑热拉肚子,等多再照着方子烧两丸滋补丸,我哪会看这个,这个多江湖啊哈哈哈。”
“别笑了,还不想办法给我解了!小心我丧失神智吃了你。”他恼羞成怒,信不信我拿你当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