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
郝吉利握紧刀鞘,下一步,只要使出他的成名绝招,将她劈成两截,再处理现场,就可以带着东西走了。
大功告成,不枉他费尽半生心机,等着他的将是权势通天,无边荣耀,名垂青古。
他强行压下心中古怪的感觉,步步逼近,但是很快,刚才的感觉忽然又回来了,更甚者,是如海浪狂潮般汹涌而至。
他想运气压迫却毫无效果,反手取出几粒鲜红丹药服用,涩辣刺激舌头产生的钝疼令他多少清醒了些。他心里惊疑不定,这是怎么回事,天奉老人神通通天,难道自己不趁,中了她什么法术?
看他目光暴戾阴骘瞪着自己,应笑眨眨眼,好似有些顽皮。实际上,此时此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怎样眨眼都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之前的感觉不可自控地涌出,然而就在情绪离开的同时带也好像带走了什么,就像暴风骤雨侵袭过的万里大荒,惨寂空蒙,渺渺茫茫。这种说不出的感觉,就象是独依碧落、踏浪黄泉,一步轻轻踏出,便凌驾于一片浮华之上。
不容彷徨、只余荒凉。
远远的,她伸出手,还想抓住什么般指尖轻转,如同在空气中盈盈而握,像在捏碎面前暴涨的杀意。
——瞬间,她便惊醒。
她心里也在疑惑,这老家伙又在耍什么诈,做出那么副两眼水汪汪的表情,真够叫人恶心。
郝吉利持刀正对着她,仿佛下一瞬便会暴起杀人。
但是此刻郝吉利的感觉并不太好,他觉得就像瞬间有什么击中自己!
眼前的女孩婢婢袅袅十三余,头发乱糟糟束着,细密的的头发如同破壳不久的稚鸟,毛绒绒的一团。眼角带着些许稚嫩的孩子气,他心中怜惜之情满得快要溢出,心里边软趴趴的化得一塌糊涂,恍若回到如隔前世的幼年,他背着冷酷的师父,小心地托起手心里黄嘴细绒的幼鸟,满心爱怜。给它喝水,给它东西吃,给它做个厚厚软软的窝,日日放在自己枕头边,怎么爱都不嫌多。
——萌萌哒!
——好欢喜!
郝吉利满心盘算以后怎么养着她,忽然,一张脸毫无征兆地从心头晃过。
看到这张脸,他心跳骤然顿止。
那是还在襁褓中的小孙女稚嫩容颜。
他看见她娇柔的小手抓着他的手指送到自己口水哒哒的嘴里咬。
那轻轻的痛利箭般从手指尖传入心口,他倒抽一口凉气,再次开始跳动的心口处却犹如锯木头的铁锯硬生生拉过般钝疼。
他站立不稳般,身形晃了晃,好容易才站稳。
然而紧接着,随着这种疼痛,心中暴涨的情绪如同凶恶的潮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张扬地盖住他所有欲念!
这是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郝吉利陷入不明所以的惊恐之中,他老化斑驳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胸口,尚存的一线理智早已察觉异样,但他又弄不明白问题出自哪里。
他扭头怒视应笑,定是这个丫头在捣鬼,无论如何先杀了再说。
他举起刀,对着她却怎么也砍不下去。
自己竟然不忍心杀她!
郝吉利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他自诩铁石心肠,五岁便杀人,到如今可谓杀人如麻,心慈手软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个笑话。儿子虽然不是亲生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初下手的时候他没有半分犹疑,就算是把小孙女丢入龙潭的时候,她稚嫩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指,笑得天真烂漫毫无心机,他都丝毫没有心软。
现在呢,这是怎么回事,他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心中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心慈手软!
应笑见他举刀又不动,皱起眉毛。
这死老头又在搞什么,表情忽然这样,又忽然那样,疯了似的。
郝吉利表情呆滞,茫然不觉。
他觉得自己疯了。
他看着孙女的脸,那些细微的,连自己都不曾察觉过得情感,忽然波纹忽然幻化成浪涛,凶狠地撞来瞬间千疮百孔,撕心裂肺。
遒狠骇人,今日始知,撕心之痛。
他心中无尽懊悔。
怎会如此?
郝吉利心神大乱,拔足欲逃。
忽然他背后华光如练,仿佛淘净粘腻的月色般正气浩然。他心头大骇,纵横江湖数十载,经验使然他下意识躲过要害,哪知寒芒这么犀利霸道,对方以剑作刀,微微一滑而过却几乎劈掉他半个肩膀!
郝吉利惨呼,像兽王悲凉的谢幕。
对方一击得手,紧追不舍,腾挪间已经换了方位,郝吉利紧扣肩膀,若不是他反应快,这会儿脑袋就被削掉了。
待郝吉利看清身后的人,嘶声道:“是你,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