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再次降临,暮色如火斜倾万山。
“走吧。”应笑将一切收拾妥当,踩熄火堆中的余烬,他们已经耽误了好多天,再这么折腾下去两个人都要吃不住了。
终于告别了这座住了几天的破道观,心头居然还有些不舍。
这些天那些人竟未找到他们的行迹,可见自己的逃亡路线设计得很成功,大概他们也想不到,两个人竟一天只能逃出那般远去。无论如何,这接下来的逃亡之路便不必那般提心吊胆。
她精神头足,像以前一样随手牵起君怀衣袖。
不料他却手腕一翻,将衣袖从她手心轻轻流淌了出去,修长温暖的手指合上她的手掌,将她的手完完全全包裹在手心里。
两手紧紧相握,应笑看看他们相握的手,再抬头看看他。
跟想象不同,他手心微润手指非常有力,挪动中指尖的薄茧轻轻摩擦她的皮肤,有一点痒。
“这样稳当些。”他平静地道。
应笑松了口气,斜他一眼,心忖视力有碍甚是不便啊不便,连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她凶恶的眼神都没有杀伤力。
他摩挲着她的指上的茧,惨痛道:“否则此袖早晚为君碎。”
应笑噎了一噎。
因为常年累月拉弓射箭,自己又不爱带扳指,是比起普通女子自己的指劲大······那么一点点。
她恼怒地将手往回抽,似料到她这般反应,君怀包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应笑挣扎无果,只得顺从。
两人走走歇歇,她看见石缝里长出一丛酒盅花,顺手采了一支,摘下一朵将花蒂含在嘴里,另一朵递到他唇畔:“张嘴。”
他张口含住那朵浅紫色的小花朵的花蒂。
“这是酒盅花,我小时候常常采来酿酒,我师兄说用它酿出的酒带着股天然甜。不过我不饮酒,所以没尝过味道,但是以后你可以试着酿一些尝尝。”
应笑感觉他好像在看着自己般,“甜不甜?”
“甜。”他笑道。
应笑大笑:“重明不是老忧心你食欲不佳,我看你胃口不错,连野草野花也吃得挺香,哈哈。”
“是。”他又笑。
应笑觉得他简直笑口常开了。
两人拉着手,这逃亡之路走得仿佛林中漫步。
“这山林可真荒啊,到处是石头。”应笑道,“等你眼睛好了,我要带你到处走走看看。”
“你想带我去哪儿?”
“归云山。天下这么多山,还是归云山最美。”应笑露出回忆的表情,“归云山里有最清澈的泉水,最美丽的飞蛾,最挺拔的竹子,在山腰上还能摸到云彩。”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忽然又道:“等你眼睛好了,最想看见什么?”
“你。”君怀答得毫不迟疑。
“我?”应笑诧异,“为什么?”
“我想看看你是何等模样。”君怀笑道,“舍狸常说你貌丑,我至今未见过丑女,倒想知道你貌丑到何种程度。”
应笑幽幽看着他:“小心我松手······”
“哈哈哈!”
月华如练,他们时而踏着自己的身影,时而被身影尾随而行,沿着水流渐渐走出了山。
转了个弯,视野忽然一片开阔,山下通红的火光照亮半边山壁。
脚下一顿,两人警觉地藏身在岩石的暗影之后。
半响无异常,应笑自石后伸出脑袋。
山脚下是屋檐起伏,看规模应是座村镇。
大概是在靠近城门的位置,镇子中屋舍连绵,人口大概不少,没想到城外居然有这样大的镇子。
大半夜的却光火通明,火光的集中处是镇子中心的谷场,那里围满村民百姓,几乎人人高举火把怒发冲冠。
“深更半夜的不睡觉折腾什么呢?”应笑暗想,难道在过火把节?这一年到底几个火把节?
再看又觉得不像。
她眼睛还未回复,视物不似过去清晰,略一思忖,她便拉着君怀往山下走了一段,凑近了看得清楚些。
谷场上聚集的百姓人数过千,中央的木桩上,结结实实地捆着一个人影,因为隔得太远所有看不清是男是女。
木桩下匍匐着几个大肚子的女人,仔细一看,竟然还是少女打扮。
离她们不远,几名眉目俊美的少年少女仗剑而立。
“是他们。”应笑脱口而出。
“谁?”君怀问道。
“相生门的人。”应笑不屑多说,看君怀露出思索的表情:“你知道?”
“嗯,沽名钓誉之辈。”他颔首道。
应笑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表情,只是就事论事一般,但这话说得分外对她胃口,她自然十分欢喜。
君怀忽然感到她握着的手更紧了些。尽管一开始是他拉的她,但到了后来翻山越岭,都是她紧握他的手,就像他会随时遭遇不测般保护得小心翼翼,令他啼笑皆非。
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问道:“下面什么情况?”
应笑想起来他看不见,便将下面的局势跟他大略描述一番,“看这架势,他们是准备烧死那木桩上的人,也不知道他做下何事要受此酷刑。”
君怀敏感地从她语气中听出丝异样,还未来得及询问,应笑低低抽了口气,“是他!”
竟然是在市集上摆摊的那名美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