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热了,而大家震惊地发现公子的眼疾,也似乎真的在一天天好转。
先头几天可以感光,而今天一早,重明发现公子对光线更敏感了。他们看应笑的眼神也终于不再一样,说不上喜欢,但少了之前的防备。
双眼取了大部分精魄的关系,她视力大损。虽然不至于失明,但是准头真的差了好多。幸运的是并没有太多疼痛,这让她容易接受了些。她在这方面她经验不多,不知道哪天能好,好了之后视物会不会受到影响。
只是觉得光线刺眼,她也在双眼上系上了根黑纱布,不至于完全看不见,也可以过滤几分刺目的光线。
这样子倒是跟公子一样了,有时候她感觉,自己的眼睛跟他的眼睛一齐康复,莫不是一种默契、一种缘分?
这段日子,重明就像一条忙碌的尾巴,天天跟着她。也许作为公子的眼睛,他也有些不莫名地被忽视感呢。
而公子也将治疗期间的修生养性贯彻到底。治疗结束的时候,坐树底下吹吹风,喝喝茶,绝对不操劳,绝对不烦心。
应笑觉得他这样见天闷着也不是办法。
像这样明媚灿烂、鲜花满街的时节,却要打坐冥想,感知周围,她根本在屋子里坐不住好不好,简直是虐待好不好,他们怎么能这么虐待自己这样一位大功臣呢。
瞅重明去厨房看炖菜的空,应笑偷了人家主子,拖着他翻墙而去。
她这次没有带上小肥。小肥好奇心极端旺盛,又是跟棠白一样坐不住的性子,其实并不适合做导盲犬。反正最近它在伙房那边混得人气旺盛,就让它好好吃一吃玩一玩。
刚转了个弯,就看见重明抄着袖子,笔直地立在巷口。
应笑愣了愣,哈哈一笑:“重明,你就跟个看家的小媳妇似的,跟相公跟的这么紧。”
重明脸色不变:“这是重明的责任。”
应笑由衷佩服地拍了拍公子的手臂:“你天天被这么个管家婆看管着,怎么还能好好活着,你实在是忍功大成者。”
君怀笑出了声。
于是,他们就这样开始了三个人的逛街。
这座城也是做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城,城内繁华不提,城外风景也是如诗如画,绿草似毯,清湖如镜。与朱雀城不同,繁华却比朱雀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城中有许多出名的店铺,纷纷打着百年老店的旗号,摆出一些又特色好玩又便宜的东西吸引人来,甚至有酒馆的地板上还留着个大洞,据说是江湖豪侠龙必行与人比斗留下的,引得许多绿林壮士前去饮酒。
之前应笑一个人走马观花般的,接连在城内转了几日,但是一个人,手上既无财物又无棉帛,便少了许多趣味。如今带着两个人边走边玩,买东西还有人掏钱,真是快活,要是叫上阿灼一起,那更热闹。
应笑牵着他在路边买了捧甜杏,用衣角兜着,边走边吃。
走在路上,迎面走来的人不断看他,眼神惊艳,还有举着花枝帕子往前凑的,但又因为他眼上的黑缎犹疑止步。
他恍若不知地坦然而行,比她和重明还要悠闲几分。
她长在山上,习惯了归隐村人的颜控,他们的规矩跟山下完全不同,重人的相貌更甚于出身。在君怀这里,她才感觉到气质比容貌更加重要。他举手投足,甚至吃一只杏子,都看得她目不转睛。
果真是花花世界,鸳鸯蝴蝶!
又听人说城外名胜佳景更多,尤其是归云观不但香火鼎盛,每逢初一、十五周边的庙会更是热闹非常,应笑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如今有了掏钱的冤大头,掐紧了金主便兴致勃勃去赶庙会。
不觉已经踱到归云观。
原本她以为,朱雀城的归云观因为驻在归云山下,得天独厚,因此香客才格外多些,没想到位于钟国边界的这座归云观香火之鼎盛,无有不及。可见师父他是济世救人的上善之泉,注定被天下百姓一瓢饮之,而她跟棠白注定游戏红尘,背负的永远是空名头。
归云观外的庙会比内城更热闹好玩。
路边新开张的“喜乐”馒头铺里头,挂着新推出的枣泥馒头的特价布幔,迎风飘展,看起来十分美味,并且买五送一。
她目测了下铺子前队伍的长度,推搡重明:“晌午公子要饿的,你去买几个喜乐馒头来。呃······枣泥的来三个,豆沙的来三个,猪肉葱的再来三个,你跟老板讲讲价,看看能不能再送俩黑芝麻的。”
“公子在此等我。”重明稍微思忖便点头,接着直奔馒头铺子排队去了。
打发掉重明,应笑牵着君怀躲到墙根底下躲日头。
春天独有的温暖的空气轻轻浮起发丝,她站在街头,很容易能嗅到花香花粉的味道。热闹的街道上,迎面经过浓妆艳抹的击鼓的伶人,徘徊着卖花的姑娘,吆喝着挑杂货担子的小商贩,还有携小厮出游的年轻公子,宽袍广袖、一派风流。
她嗅得到他们身上独特的气味,更何况嗅觉灵敏的公子。
“这个是卖桃子的,这个卖的是线香的,这个熏不熏得慌,哈哈他是个乞丐!”应笑忙着跟他介绍每个经过他们的人。
“今年乞丐多不多?”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猜不多,不过走了半天只看见这几个······哎?”
“何事?”
应笑结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