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怀起身一揖:“多谢大夫指点。”
“羞煞老夫。”白发老头长吁短叹,“快坐着吧,诊金便不要你的,告辞。”
说罢,王大夫忙背起药箱,恭敬地为他打开门。
应笑看他们离开的背影,推门进了屋,见他还在床边的阴影中默默立着,仿佛正午的阳光也无法将之照亮。
她“咔咔”咬着狐贞洗给公子的水果,踱到床边打量重明一眼,“睡得真舒服,面色也恢复了不少,你可以放心了。”
抬头对他道:“你守在这儿也没用,还不如去歇歇。”看不出他修炼的是哪种心法窍门,平时也少听到他呼吸的样子。
君怀颔首:“他呼吸确实平顺了许多。”
这时狐贞端着一碗汤药进来。
应笑将果壳丢掉,无视狐贞脸色难看,又从满盘水果中翻捡出一颗看着最甜的,“你看,这山也下了,这伤也好了,咱们这帐是不是该算算了?”
君怀叹息般轻轻呼了口长气,缓缓道:“姑娘准备怎么算?”
“这好说。”见他答应地干脆,应笑兴致勃勃地道,“我道行走江湖,助人为乐,照旧,在我这功德录上签字画押即可。财物之流我不稀罕,不要你的。另外有个不情之请,你那头青驴刚没了伴,心情怕有些抑郁,便带它散散心,只是我随你一路行来,磨破了脚,行走略有不便,我看它敦实,顺便给我我代步几天,你看如何?”
君怀款款笑道:“应当的。”
应笑见他好说话,笑嘻嘻又道:“只是我身无长物,你这驴宝贝,我怕路上饿坏它,回头给你送回来头病驴,不若你将它的食料钱医病钱刷毛钱还有我给它唱歌的钱一并出了。”
“怎么还有唱歌钱?”君怀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这不是我怕它闷么,听听音乐有助身心健康什么的,身体好了心情好,心情好了精神好。”应笑笑嘻嘻答,示意狐贞快些去拿钱。
狐贞看了眼公子,见他点头,便不甘不愿地去了,不多久用托盘举着个沉甸甸的钱袋出来,估摸买半城的青驴都够。
君怀同她商量:“姑娘的规矩,画押需心头血,只是如今重明伤病在身,不若等他醒了,由他本人亲自动手,方显诚意。”
“好说好说,反正我也没打算现在就要,不过我在这儿等着,这吃饭住宿出行······”
“都是小事,怀自然包办。”他大方应承了。
财物到手,应笑眉开眼笑,满意地揣了起来,安心等着重明睁眼,顺手将那盘子水果揽到怀了,咔咔啃得开心,“催催厨房,问问何时开膳?这厢都饿了。”
气得狐贞拿眼刀子挖她,恨不得她拿了钱赶紧走。
支走碍眼的狐贞,心头更松快了些。
把剩下几个青果子给他推回去:“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个水果?”
君怀伸出手,随便取了一颗青桔。
“你眼睛上为什么系黑缎?为什么不系白的红的青的?”
君怀的手停了停,放下橘子,扶了扶额角:“眼睛不能见光,据说黑色最能阻隔光线。”
应笑愣了楞,试探道:“一点光都不能见?”
他淡笑。
她沉思片刻,“我说你怎么每天弄成这样,这么说还不是没救,还有复原的可能?”
“确有名医有此论。”他缓缓道,似不为意。
果然这世界有种人,不修道已在道中。
“那你为什么不找他们,来这劳什子归云山做什么。据我所知,济世救人,更崇天道,凡事顺其自然,即使你千辛万苦地见到他,他也未必肯为你医治。”更何况他还不一定跑哪玩去了,她心里默默地说。
“听说那个牛气哄哄的老头曾得奉天老人指点,不若让他帮你瞧瞧?”
“次来只是为赴故人之曰。天奉老人曾向我许诺,只消等待一十五载,我定可复明。”他道,“而今,此约将近。”
应笑闻言一呆,心中豁然明朗。
“我师父只教过我给人医眼。”其实自己师门要说起来,是人人都懂得些养生医病之术,她会的最少,不过是常年在山中行走,无非是些跌打损伤,驱虫避蚁之末道。
那是因为老头子前些年贪嘴,不知道偷吃了谁家藏的玩意,碍于面子,他跟二师兄谁都不肯问人家讨要解药,结果老头子肿着眼睛蹲在堂屋里吃好些天老醋花生米,最后教了他们两个明目之术。
她清一声嗓子,想起自个家那位老妖怪,略有些脸红。
“为何当初他不给你瞧,却要推到十五载后?”然后忍不住嘀嘀咕咕,“不是在耍你吧?”
“若非如此,我未必能活过这一十五载。”
本来她打算下山就离开,如此一来倒象是师父他未卜先知一般。难道他本意就是要她为他治疗?
她略一斟酌,目前大师兄行踪全无,棠白若无事定然会依约去帝歌查访,眼下这人倒也算是条线索,不如自己留下给他医眼,没准能套出点交情。
当下便下定决心。重明很快醒来,接下来几天,她跟着公子吃吃喝喝,却一字不提告辞,旁人介于公子态度也不敢去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