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的目光有些涣散,他茫然地想了片刻,“没······有······我,什么也,没······”
君怀沉声道:“你再想一想。”重明像是思考得十分艰难,他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变化成青灰之色,“不······知·······道······方才,好像······”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说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狐贞一声惊呼,随着重明说话的动作,他的鼻孔中缓缓流出了黑色的血液。
平时他温和知礼,细致周到,待所有人都不错,更何况他是公子身边第一要人,更是深得人心。
众人看着,均是又惊又痛。
这时候重明已经昏了过去。
应笑冷眼看去,重明看起来是被矛头蛇咬了,中了蛇毒,实际上八成是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又被“扫把星”叮了而已。
山里人说“宁遇铁矛头,不碰扫把星”。
“扫把星”是归云山独有的一种毒虫,毒性不大,但是色彩极为艳丽,翅膀如蝴蝶般有着漂亮的花纹,不明就里的人会把它当成无害的蝶类。
它之所以被山里人称“扫把星”,是因为你特异去找反而找不到,但是谁不小心碰上碰上谁倒霉。
它外形美丽,会引人不自觉去触碰,便很容易被咬到。它口中含有麻药,即使有人被咬了也不觉疼,只是被咬之后的人体中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这种味道极易吸引有毒的蛇虫等毒物争相嗜咬,多数时候毒毒相克,人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命丧黄泉,但令人生不如死。三天后,身体瘫痪,只是意识还在,她听说有人眼看着野兽掏空自己的内脏才咽气,闭了眼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送了命。
矛头蛇的毒性已经绵延上重明的小腿,上面还鼓着硕大的水泡。
“想活命只能砍掉他的腿!”那三个异国人中的蓝衣汉子上前查看,取了一丸药送入重明口中。
这几日,这三个一直赖着他们不肯离开,跟着他们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应笑几乎就要忘了他们。
蔡大伯沉声道:“要尽快下手,否则毒攻入腑脏便不妙了。”
君怀沉默不言。
“公子!”舍狸道。
君怀身后是连绵的树冠,一片苍蓝,一缕发垂下搭肩头,他一向闲淡从容的表情僵硬了许多,众目睽睽下,他点了点头。
“动手吧。”
听着他语气中的深痛,应笑的心情也凝重起来。
蔡大伯卷起衣袖:“谁来帮我按着他。”
立时便有几个站了出来,舍狸同蔡大伯换了把刀。
瞧这些人的架势,是来真的!
“慢!”应笑挡下舍狸的刀势。“你这是想就他吗,这样就要断了人家的腿?这样就要断了人家的腿?你其实跟他是有仇吧?”
狐贞:“你少胡说八道,耽误了救人,你赔得起吗?”
君怀道:“请姑娘一试。”
她蹲下,伸手点在他檀中穴,重明惨叫一声醒了过来。
重明这人就像大师兄手下的机关当中安装的某个部件,明明年纪不大,却老成得要死,难得看他这么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让人实在很难按捺住自己习惯性的跃跃欲试。
她笑嘻嘻地问:“想活吗?”
“求姑娘。”重明黯淡无光的眸中似有光芒一闪。
应笑笑嘻嘻抽出一支长箭,用箭尖对着他:“记住,这是你求的我。”
她转头对狐贞道:“傻站着有用吗?帮我按着他。”
“快去。”公子下令,狐贞来不及迟疑,便左右按住重明双脚。
应笑从怀里摸出几包药粉,分发众人:“你们把这些在周围洒匀称,睁大眼睛盯着点,过会周围可能有虫蛇围上来。”
说完她转身走到重明身边,蹲下:“来,给姑娘我笑一个。”
她话音未落,手中箭尖已刺入重明小腹又迅速拔出,血沫子溅了狐贞一脸,伤口处顿时鲜血狂涌。
“你杀了他!”狐贞惊得松了手,不要命地向她抓了过来:“我让你偿命!”
“狐贞住手!”君怀喝道。
立即有人截住狐贞。
“主子——”狐贞不甘心地望向君怀。
顾不上周围喊打喊杀的热闹,应笑半跪在重明身前,任他流血不止,双手飞快刺破他脚踝足底各处,殷殷黑血缓缓渗出。
忽然有人惊呼:“毒虫,好多毒虫!”
这时周围的树丛草地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簌簌”之声,无数的毒虫蛇蚁自隐蔽的草丛枯叶中钻出,疾行逼近。
因为事先得了应笑吩咐,众人弹出药粉,沙沙声停在了药粉划出的圈外。其他人提到拔剑严阵以待,见到有不怕药粉冲进圈内的,先刀剑分尸。
身畔挺拔的青竹在她拂袖间断竹成筒,面积大的皮肤燃襟吸附,动作潇洒利落,嘴巴虽然还在出言讥讽,额上却隐隐冒出热汗。
君怀将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一股热力透出,令人精神一震。
以这样极快的速度穿刺放血、制罐拔毒,又以手稳不出错,需得一个巧字,便如对的射箭,想要正中靶心,不单以快慢来论,讲究个巧准稳狠。
不出手则以,一击必中!
她截住他的血脉,腹部的血却自己止了。
其他人本来不信她,但见她行动似章法,于是按捺下来静观其变。
应笑从袖子里摸出两颗自己炼制的养容丹送入重明口中。
抬头抹一把汗,见狐贞依然对自己怒目而对,眨眨眼对她道:“我这颗大还丹可是天下独一味的妙品,之前有人出千金我都没舍得卖,回头记账上,下山把药钱还我。”好歹自己就炼了那么几十丸,下山这几天都当糖豆吃干净了。
狐贞咬牙,简直是坐地起价。